第二章 小伢子 别亲人参加红军
方子乔 聚保丁残杀良民
队员们都为丁大士的不幸而感到悲伤,又为丹金兰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而担忧。徐尚友不耐烦地说:“她这样下去,何时才好呢?”
夏白杜坚定地说:“有胡老先生的医术,不愁治不好。你们瞧,她不是好多了吗?”
代兴荣望了望丹金兰,回头看着夏白杜,心疼地说:“老夏呀,你一天一宵不吃不喝,撑得住吗?”
“没吃,我怎么记不得了?”
徐尚友把饭菜端过来,笑着说:“你瞧,这就是你三餐的饭菜。”
“哦——我想起来了。”夏白杜笑了笑,“那行,咱们好好吃一餐,补补身体。”
胜小艺高兴地说:“买斤酒,咱们喝几杯,驱赶疲劳,提提精神。”
“好哇!”夏白杜想了想说,“还是叫饭店的伙计把饭菜端到这里来吃,你们说好不好?”
代兴荣说:“你是怕她爬起来跑了?”
“就是这个意思。”
韩书林接上来说:“你们呆在这儿,我和小胜一定办好。”说完就拉着小胜的手出了门。
代兴荣望着夏白杜发呆,似乎觉察到他的心事,笑了笑:“老夏,丹金兰她不是一天两天就好的,这里有我和同志们照顾,书林陪伴你回去看看张大爹,过几天就转来,也碍不了事的。”
“是想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可是……”夏白杜欲言又止。
代兴荣叹了一口气说:“要不是杨森建军事基地,你的家也不会毁,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多好啊!”
徐尚友气呼呼地说:“我要是逮住‘川耗子’,把他连肉带骨给吃了都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杨森,原名淑泽,又名伯坚,号子惠,广安龙台寺人。属鼠,外号“川耗子”。1904年,于顺庆中学初中毕业。1906年,入“川陆军弁目队”学习,并加入中国同盟会。1908年,升入“四川陆军速成学堂”学习。他与刘湘、唐式遵、潘文华等人,形成了四川军阀集团的核心人物。辛亥革命后,杨森任第一师师长。“二次革命”失败后,投滇军任护国军第一军少校参谋、参谋处长。1922年,任川军第二军军长。同年,在一、二两军之战中战败,逃往宜昌投靠吴佩孚,任中央军第十六师师长、四川省省长等职。1929年,四川军阀混战,他攻刘湘失败,退至广渠会所。同年10月,被任命为第四军总指挥,围剿川陕苏区。
夏白杜见大家望着自己,坚定地对战友们说:“同志们,只要我们树立革命的信心和决心,蒋介石的独裁统治必定要垮台,‘川耗子’就成了瓮中之鳖。所以,我们要以革命为重,抛开私心杂念,才能取得革命的胜利。”
“夏队长,你担心我们的工作还没开始就‘小差’吗?”徐尚友不服气地说。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夏白杜笑着说,“看父母,尽孝道,是儿女义不容辞的责任,怎么叫‘小差’呢?”
代兴荣劝慰道:“老夏呀,反正大伙儿呆着还是呆着,一个人照顾一个病人,一群人还是照顾一个病人。张大爹快七十了,你该看看他。”
“话是那么说,其实啊,我早就想看他老人家了。只是……”夏白杜把喉咙上的话吞了回去,眼眶湿润了,伤心而又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转动着。
代兴荣见状,后悔自己多嘴,勾出夏白杜的伤心事,觉得很尴尬,向徐尚友投去离开的眼神,两人悄悄地走出门去。
夏白杜望着故土的方向,思绪万千,顿时泪如雨下,沉浸在四年前那本血泪史中:
1929年一月,四川军阀纷争,杨森未能获胜,不甘心失败的他,要在广安渠江河畔修建军事基地,强迫这一带的村民举家迁徙。夏白杜的父亲靠三分薄嵴的土地和一条在渠江的渔船为生,哪里舍得离开千百年来的故土呢?6月21日,几颗炸弹将渠江岸边的小山夷为平地。霎时间,哭声,呐喊声,哀鸿遍野。十六岁的夏白杜从废墟里爬出来,找来锄头,一锄一锄地挖开压在茅屋上面的石块和泥土,想救出他的父母和两个妹妹。
“轰隆----”一声,炸弹在夏白杜的茅屋上面炸开了,随着爆炸的一刹那,邻居张大爹跑过来抱着他就地一滚,摔到水沟里。接着,一队端着明晃晃刺刀的士兵过来了。夏白杜哭着要去救父母和妹妹,张大爹告诉他,“伢子,杨森要修营房,故意放的炸弹,你爹妈和你妹妹,还有乡亲们都死了。你瞧,那火焰,就是焚烧死难者的遗体。”
“不!大爹,我爹妈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他们背出来。”
“伢子,你不能冒这个险呐!你瞧瞧……”
夏白杜抬头一看,士兵们把他爹妈和两个妹妹放在一堆,浇上汽油,燃着熊熊大火,他的心像刀割一样,眼看活生生的灵魂就阴阳两隔,他哭得一次又一次地晕了过去。
张大爹流着泪说:“伢子,别难过了,死了的人,让他们平安地到达天堂;我们活着的人,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大爹,婶子和哥嫂他们呢?”
“死了,只剩我一个人。”
夏白杜伤心地说:“大爹,亲人走了,家也毁了,一切都没了,咱们怎么办呐?”
“咱们要想办法活下去呀!伢子,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容易,不但要经历伤亲之痛,而且要和更大的灾难作斗争,人一辈子的路长啊!伢子,坚强起来吧!”
夏白杜哭着说:“大爹,我知道了。”
夜幕降临了,废墟上全是痛苦的呼唤,怀着伤痛和刻骨仇恨的人们,埋葬了自己的亲人,离开了千百年来的故土,朝着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走去。
夏白杜流着悲哀的眼泪,把爹娘和两个妹妹的尸体埋在山上,他跪在坟前,默默地祈祷:“爹、娘、妹妹,你们一路走好,我要坚强地活下去,要为你们报仇!”
张大爹劝慰道:“伢子,你瞧,北斗星多亮啊!咱们朝着它指的方向走吧!”
夏白杜万分悲痛,告别了朝夕相处的亲人,跟着张大爹来到大竹县一家煤矿去挖煤。在煤矿,他认识了徐尚友、胜小艺和韩书林。时间长了,才知道他们和工人全是逃难的穷人。工人们在二十多米深的煤井里用铁镐把煤一点一点地挖,煤老板逼着夏白杜和四个小伙子把煤一筐一筐拖出来,一天干下来,累得骨头都散了,一个月只领到一个大洋。监工发现工人们如有怠慢,或把工具损坏了,就把一个大洋都扣了回去,工人们累死累活地白干一场。但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夏白杜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把对付矿老板的办法暗暗地藏在心底。
端阳节到了,邻近煤矿的老板请矿工们吃着丰盛的酒菜。可是,夏白杜和工友们还是吃着发霉的高粱米饭。夏白杜对大爹和叔叔们说:“老板太黑心了,不把咱们当人看,找他算了帐,别处谋生。”
徐尚友接着说:“白杜哥说得好,找汪老板去。”
张大爹想了想说:“伢子们呐,看见你们受苦受累,我这心里呀,酸溜溜的。走,找他算账去!”
大家来到汪老板的小屋里,他一家和监工饮酒作乐,张大爹理直气壮地问:“汪老板,今天是什么日子?”
“张老头儿,老糊涂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都搞不清楚?”
“哈哈!汪老板,我们起早贪黑地干活,是记不得了。”
“今天是五月初五端阳节,张老头儿,记得了吧?”
“汪老板,常言说得好,短工望晌午,长工望端阳。你们好酒好肉的吃,我们呢?累死累活地给你干,到头来吃碗霉高粱,这叫过端阳?”
汪老板觉得张大爹干瘦如柴,怕他死在这里,就顺水推舟:“张老头儿,你愿干就干,不干就算帐走人。”
“汪老板,这话是你说的,那就算帐!”
“算帐就算帐。其余的上工去。”
夏白杜扳着脸说:“给我也算帐!”
“你也走?”
“我也走!”
工友们愤怒地说:“我们也走!”
汪老板瞪着眼说:“除了张老头,谁也不准走!”
夏白杜怒气冲冲地问:“为什么?”
汪老板冷笑道:“哈!不为什么。”
工友们围了过去,夏白杜指着汪老板的鼻梁说:“既然不为什么,为什么不算帐给钱!”
“你们做到大年三十,工钱嘛,一文不少。要是今天不上工,分文不给!”
“敢!”夏白杜一听,火冒三丈,抓住汪老板的衣领,拔出水果刀,大声吼道,“不给工钱,我叫你见阎王!”
工友们也发出排山倒海的愤怒声:“教训这个黑心老板!”
“你们……反了反了!”汪老板晃动着肥脑袋,浑身颤抖,像筛糠一样。
夏白杜抓住汪老板往后一推,一个趔趄滚到地上,像欲死的老狗,发出悲哀的嘶叫声。
监工往前一站,露出狰狞的面孔,像恶狼似的嚎叫:“夏白杜,你吃了豹子胆,不怕坐班房?告诉你,扣你一年的工钱。”
“好!有种的再说一遍?”
不知天高地厚的监工,他哪里知道矿工们集郁已久的仇和恨像火山似的爆发出来:“教训这条看家狗!”工友们一边说,一边朝监工涌去。
监工奸笑道:“你们这些穷家小子,我今天不给点颜色让你们看看,还不知道我的厉害!”举起拳头打了过来。
徐尚友看得真切,来个先下手为强,挥起拳头打在监工的脸上,他翻身倒地,徐尚友踏上一只脚,厉声骂道:“你这个龟儿子,生就一副挨打相,你还打不打?”
监工见矿工们怒火万丈,又怕吃亏,只好求饶:“小人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夏白杜愤怒地说:“工钱给不给?”
“你要问老板。”
夏白杜把刀架在汪老板的脖子上问:“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咱们拼死拼活地给你干,每餐吃碗霉高粱。可是,银子象潮水似的流进你的银库里,然而人家矿主给工人每月发三块大洋,可是你呢?说!”
汪老板害怕夏白杜把他杀了,苦苦哀求:“把刀放下,三块就三块。”
“好!起来,把钱发给大家。”
“发了钱,你们……”
“少罗哆,要是扯蛋,我这把刀是不认人的!”夏白杜把刀在汪老板面前晃来晃去。
“马上发,马上发。”吓晕了的汪老板叫妻子把钱端出来,发给了大家,苦笑道,“钱也发了,大家上工去吧。”
夏白杜气愤地说:“你这个黑心烂肺的东西,就是一个月给100块大洋,咱们也不干了。”夏白杜说完,和大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煤矿。
张大爹经熟人介绍,带着大家在一家石灰窑干活,虽然工钱不高,但是活儿不重,生活还好。老板赵树芝,心地善良,怜惜穷苦。得知夏白杜的悲惨遭遇,他愤怒地说:“这些军阀,终有一天要垮台。孩子们,你们要读书哇,将来……”他欲言又止,望了望大家,回屋去了。
几天过去了,赵老板叫人买回书和纸笔墨,他当老师,办起了夜校。夏白杜、徐尚友、胜小艺和韩书林成了夜校的主要学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赵老板给他们讲述中国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在全国掀起的革命风暴,为的是解放劳苦大众……夏白杜听了,心里升起了希望的曙光。
半年过去了,夏白杜和弟兄们进步很大,懂得了许多的革命道理,对共产党和红军有了深刻的认识,做梦都想参加红军,当个共产党员。他们带着这些疑问找到赵老板,夏白杜激情地问:“赵大伯,共产党和红军在哪儿呀?我要当红军。”
“哈哈哈哈!”赵老板笑着说,“当红军,苦哇。”
“只要打倒军阀,打倒地主恶霸,我什么苦都不怕。”
“好孩子,有了这个决心还不行,还要有文化,才能建设国家,你把我买的书读了……”
“就能当红军了?”
“孩子,你会的。”
一天晚上,赵老板陪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和一个穿着国军服装的小伙子来到夜校,那个身材魁梧的人笑嘻嘻地走来,拍着夏白杜的肩膀说:“夏白杜,你把我这里的书都读了?”
“四书五经我都读完了,还能背嘞。”
身材魁梧的人笑嘻嘻地竖起大拇指点点头说:“哦——原来这样,真是好样的!”
“大哥过奖了。”夏白杜感到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在读书,还知道我的名字,也许是赵老板告诉他的吧。
身材魁梧的人和蔼可亲地说:“夏白杜同志,你不是要当兵吗?我带来一个接你的兵,他叫代兴荣,你愿意吗?”
“我要当红军。”
赵老板指着身材魁梧的人,笑嘻嘻地说:“孩子们,他就是我的少爷赵星海,是来接你们当兵的,马上就走。”
“大伯……”
“夏白杜,不要说了……”
代兴荣拉着夏白杜的手,望着徐尚友、胜小艺、韩书林几位小伙子,微笑着说:“弟兄们,我也是穷人,咱们做好朋友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夏白杜瞪着眼问。
张大爹指着赵星海说:“白杜哇,人家赵大哥是个好小伙子,你们都去吧,跟着他好好干,你们的仇一定会报的。”
“弟兄们,上路吧!”赵星海带着小伙子们,告别了他父亲和工友们,从黑暗走到黎明。来到巴中城外,赵星海对大家道出一番话来,握着夏白杜的手说,“兄弟,好好干,我们会见面的。”他和代兴荣嘀咕了一阵,和大家挥手告别。
夏白杜来到29军留守旅当通讯员。徐尚友、胜小艺、韩书林,分配到一连一排丁大士手下当战士。一年后,夏白杜调旅部当机务员、机密室主任。这时候,他才知道赵星海是川东游击军先遣团的团政委,把夏白杜安排在国军中当一名内线,向游击军传递敌人的军事秘密。1933年2月,夏白杜带领三百多名官兵参加了红军。从此,他戴上了红五星,成为一名英勇杀敌的红军战士。赵星海笑着说:“夏白杜,你是两年军龄的红军战士了,你的入党申请已经批准了。希望你……”
“夏白杜,你怎么在这儿?”丹金兰打断了夏白杜的回忆。
“金兰姐,你醒了?”
丹金兰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奇怪地问:“你到哪儿啊?”
“我们到蓬安去,在这儿碰上你。所以,所以就陪你来了。”
“原来这样。”丹金兰坐起来说,“我想喝点水。”
“好!”夏白杜倒来开水,放些白糖,搅匀之后递给了丹金兰。望着她甜蜜喝水的样子,显现出平时温文尔雅,一副大家闺秀的娴静端庄和泼辣刚毅的性子。
“夏白杜,我好饿呀。”
“饭菜来了。”胜小艺和韩书林端着饭菜走进来,看见丹金兰坐起来很有精神的和夏白杜说话,都亲切地问道:“金兰姐,饿了吧?”
“就是想吃。”丹金兰毫不害羞地说。
“想吃就好。”胜小艺和韩书林把买来的肉、鸡、鱼、鸭摆在桌子上,望着丹金兰笑着说,“金兰姐,吃个鸡腿。”
“太想吃了。”丹金兰一边说一边抓起鸡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也许是饿极了的缘故。
“金兰姐,好吃吗?”代兴荣和徐尚友异口同声地问。
“味道可香啊!”丹金兰看见大家围着她,诧异地问,“你们也来了?”
“我们和夏白杜一起来的。”
“真的?”丹金兰一边吃,一边用神秘的眼光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脑子里总是恍恍惚惚的。
夏白杜告诉丹金兰:“你瞧,我们不是在一起嘛?”
丹金兰此时此景,觉得丁大士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两行泪水情不自禁地往下流。
夏白杜见状,笑嘻嘻地说:“大家快坐下,陪着金兰姐吃吧。”又把另一个鸡腿挑给了丹金兰,鼓励她多吃些。
代兴荣问韩书林:“你们不是买了酒吗?”
韩书林笑着说:“对对对。你瞧我,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到脑后了,只是……”
代兴荣疑惑不解:“只是什么?”
“出发时不是有禁令吗?晚上可以喝一点,只许一两。”韩书林一边说,一边瞪着夏白杜。
夏白杜笑嘻嘻地接上话题:“这个话是我说的。不过,在特殊的环境中,而且在特殊的情况下,不能教条主义嘛,书林同志,开酒!”
韩书林站起来向夏白杜敬了个军礼,严肃地答道:“执行命令!”
一个军礼引起了丹金兰简单的回忆,迫不及待地问:“夏白杜,你们不是在当兵吗?”
“是啊,金兰姐,你想起来了?”
“代兴荣不是连长吗?”
“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丹金兰指着夏白杜,“你还是炊事员?”
夏白杜知道丹金兰的记忆还是糊涂的,笑着说:“对,就是炊事员。”
“你是国民党的炊事员,还是共产党的炊事员?”
丹金兰的问话把夏白杜难住了,对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来说,大家都不知所措,代兴荣告诉她:“夏白杜是我们的炊事员。”
“胡说!”丹金兰睁大眼睛说,“他明明是共产党!”
夏白杜担心在陌生的地方暴露了身份而带来麻烦,凑上前去安慰道:“金兰姐,小点声。”
“夏白杜,我知道你是共产党,怕什么?哈哈哈哈!”
“金兰姐,你……”
“我怎么啦?”丹金兰顿时心血来潮,一张脸涨得像红纸一样,又糊涂起来,指着夏白杜:“我告诉你嗷吴来八,你要杀就杀吧,杀吧杀吧——”说完就蒙上被子伤心地啼哭,两只脚不停地上下敲打。
胡老先生听见哭声,赶过来说:“少东家,千万别让病人受刺激,不然的话,几天的治疗就付诸东流。”回头对他徒弟说,“你去把小瓶子拿来,我自有妙用。”
小徒弟把小瓶子拿来,胡老先生叫大家安慰好病人,他将药水点在病人的穴位上,丹金兰连续翻了几个身,侧过身去呼呼地睡了。
胡老先生指着瓶子里的药对夏白杜说:“这种药含有鸦片,但是不伤身体,对癫痫病有暂时的抑制作用。少东家,你们要细心照顾哇!”
“感谢老先生指点。”队员们站起来给胡老先生深深地鞠躬。
胡老先生称赞道:“你们这些孩子,多好的德行啊,真不愧是大富人家培养出来的少爷,与一般的孩子确实不一样!”说完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夏白杜把几天的疑惑对大家说:“丹金兰口口声声说她是共匪婆,别杀她,说明敌人已经怀疑她丈夫和她是共产党员,清乡剿共被追杀,躲躲藏藏几个月,可是丁大士……”
代兴荣接上来说:“丁大士已被敌人杀害了,丹金兰才趁机逃走,惊吓和恐惧使她慢慢地疯了。”
夏白杜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丹金兰……”
徐尚友接过话题:“丹金兰说出的方子乔、小诸葛、吴来八是杀人凶手,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清乡剿共军。”
“韩书林只说对了一半。”代兴荣想了想,接下来说,“他们的政治面貌如何,相互间有着什么样的联系,是我们起码要掌握的情况。”
徐尚友接着说:“只要丹金兰清醒一点,她会说的。”
代兴荣瞟了一眼丹金兰,小声道:“她本来受了刺激才疯的,要是让她回顾过去的悲伤事,我们的救治不是枉费心机?”
“对!”夏白杜满有把握地说,“别着急,丹金兰的病只要稍有好转,神志清醒一些,就会一字不漏地告诉我们。”
徐尚友看见瓶子里的酒,打趣地说:“小艺同志,你把酒瓶都打开了,咱们还是把它喝了的好。”
胜小艺笑着说:“要喝?可以,我们比试比试。”
代兴荣夺过酒瓶,认真地说:“比试就比试,小艺同志,我两杯,你一杯,干!”
“干就干!”
夏白杜见同志们如此乐观,心情也舒畅多了,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可是,只要想起赵政委的话,忧云就马上聚集在眉头上,特别是丹金兰提供的信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身长双翼,飞到水井湾,弄他个一清二楚,让革命的火焰在嘉陵江沿岸熊熊地燃烧起来。他想到这里,心里升起了胜利的曙光。
丹金兰一觉醒来,神智也清醒了许多,欢快地和大家聊天,当谈到国民党清乡剿共时,她伤心地说:“去年,我们回到蓬安后,丁大士马上到南部升钟特区训练游击队。10月,红军向蓬安挺进,丁大士带领红军追杀反共军,差点儿打死方子乔和吴来八,他们为报红军一枪之仇,将丁大士弟兄四人秘密杀害了。”说到这里又痛哭起来。
原来,1933年4月,丁大士将王维舟给南部升钟特区于江震的信送去后,协助他们训练游击队,开展游击战。不料,被曾在29军当兵退役的升钟保卫团的曾顺江认出。他想,要消灭游击队,首先除掉丁大士这个军事参谋,削弱游击队的军事骨干,然后才一举消灭。同年7月,田颂尧组织六县保卫团围剿,游击队与敌人多次战斗,由于力量悬殊,游击队化整为零而突围。曾顺江在战斗中受了重伤,在南充治疗休养半年多,回到升钟,看到革命风暴虽然平息,但是不会平静多久。他知道,共产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有朝一日要把赤化了的老百姓组织起来,和川东北的红军来个里应外合,保安团就岌岌可危了。可是,最危险的敌人就是丁大士,如果不是他来训练游击队和指挥作战,自己也不会受重伤,不是医生抢救得快,早也见阎王了!思来想去,决定到水井湾去一趟,拜访曾在顺庆一起读书的老同学方子乔,通过他了解丁大士的情况后再作计较。刚刚起身前往,接到县政府通知,要加紧训练保卫团,防止升保地区的农民再次起义。三个月训练结束后,1934年6月,他带上两个随从来到水井湾,向方子乔说明来意后,方子乔喜不自胜地说:“老弟所言正合我意。去年,丁大士带领红军追杀于我,险些丧了性命,这个仇我早就想报了。这样吧,我把他交给蓬安县衙领赏就是了。”
“老兄所言差矣,如果交到县衙,要讲真凭实据,即使下到大牢也是便宜他了,不如秘密杀掉就一了百了,有什么不好?”
“好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
“凭白无故地杀人,要是官府追查起来,杀人偿命的王法谁也担当不起,还得找个理由为妙。”
“理由?理由就是通共通红通土匪。”
“话是那么说。可是杀人不像杀鸡那么简单,三五个人是杀不了丁氏弟兄的。所以,我和我的弟兄们商量商量,然后才动手。”
“也好。”曾顺江道出一番话来,最后说,“事成之后,我派人给你送10根金条作为酬金。”
“此事非同小可,待我和弟兄们从长计议。 ”
八月十六的晚上,方子乔的老表苏不学乘方子乔外出未归,引强人林中凡抢劫了方家和信家。事后,他派保丁四处打探盗贼的行踪,回来的人都毫无线索,气得他坐卧不安,独自来到磨子街茶楼上喝茶解闷。不料,看见吴来八和一个陌生人眉来眼去地说话,信步走了过去。吴来八回头见是方子乔,站起来笑嘻嘻地招呼道:“方老爷,有兴出来逛逛,快坐这儿喝茶。”随即叫了一碗茶放在方子乔面前。
“老兄,你们慢慢喝,小弟少陪!”陌生人说完就下楼去了。
吴来八点了点头,回头喝了一口茶,关切地问方子乔:“方老爷,府上遭遇不幸,找到盗贼了吗?”
“兵荒马乱的年头,到哪里找哇?”
吴来八灵机一动,以此报复丁氏弟兄的机会来了,马上编造了丁氏弟兄抢劫方信两家的故事,最后讥笑道:“只有你方老爷才忍得下这口气,要是他们敢偷我吴来八的,老子非杀了他几爷子不可!”
方子乔听了,气得变脸变色,耳边响起曾顺江“事成之后,我派人给你送10根金条”的话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把安先生和丁大士沉入嘉陵江,才消我心中之恨!” 迎面走来小诸葛罗应安,一番寒暄之后,见方子乔闷闷不乐的样子,装腔作势地说:“子乔兄,大胆贼子敢在堂堂方保长的身上打主意,真是罪该万死!”
吴来八进一步扇风点火:“除了丁氏弟兄,谁敢?”
小诸葛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方老爷,这都是我预料之中啊!”
“此话怎讲?”
小诸葛眼前浮现出丁大士和安先生带领红军追杀反共军,自己险些丧命的情景,恨不得将丁家人碎尸万段!为了出这口恶气,只有借方子乔的刀杀了丁氏弟兄才解恨。附在方子乔耳边嘀咕了一会儿之后,笑了笑说:“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方子乔听罢高兴地说:“罗先生所言甚妙,我选个时间请弟兄们商量商量,以谋大计。”
“时间定在9月观音会的晚上,参加的人员嘛……”
“就是反共军的那帮弟兄,别忘了请副保长冯光继和丁元华。”
“对对对,还是方老爷想得周全。”
吴来八疑惑地说:“要杀丁家人,还请丁元华,不是露了馅儿吗?”
方子乔似笑非笑:“吴来八,你要向罗先生多学学,才懂得水井湾这个码头是不好坐的呀!”
小诸葛为了激发方子乔谋杀丁家人的狠心,道出一番话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方老爷,你说妙不妙?”
“妙。太妙不过了,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