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斌/文 父亲和鱼（来源《崃山文艺.》公众号）

大石

                                                                     父亲和鱼
                                         曹斌
    上周日回到老家，父亲款待我的还是家里平常的菜——红烧河鲢。
     说这道菜普通不是因为我家家底殷实，而是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捕鱼好手。只要不刮大风，屋后的文井江不涨洪水，父亲总能保证人下河、鱼上岸，哪怕是去捕河里最上等的鲢鱼。正因为有这手到擒来的本领，许多村里人都羡慕得称文井江是我家的大鱼塘。
     父亲捕鱼的手法既不违规却又显得与众不同。他从不用撒网，这是因为撒网捕上来的多是河里最劣等的桃花鱼。而桃花鱼对于长年吃鱼口味已十分挑剔的我家里人来说，还轮不到上桌的份。在父亲眼里，最上等的鱼应该是喜欢藏在河底石缝里的那类，如鲢鱼、巨婆（音）鱼、黄辣丁、青波、土凤等。正因如此，父亲最喜欢的手法是“撬鱼”，即用拦河网将可能藏鱼的石头围住，用钢钎逐一撬动，让受惊的鱼儿外窜出来束缚于网上。父亲也钓鱼，钓鱼手法同样与众不同，他最常用的是把竹片制成十来根长约两尺的小钓杆，每根拴上不足一尺的鱼线，末端拴钩，再挂上大蚯蚓或小青蛙，傍晚时扦插于河边，饵垂于河面，只等第二天清晨去取上钩的河鲢。在河边度过大半个童年的我，从小就对父亲的捕鱼手艺佩服得五体投地，至今我还能回忆起小时候多次和父亲一起外出捕鱼满载而归的情景。
     20世纪90年代初，对退休赋闲的父亲是漫长而痛苦的几年。由于文井江沿河纸厂泛滥，昔日清澈见底的河水被不知情的外地人唤作一河酱油。河里别说鱼，连虾也没有。没有乐趣的父亲常常一个人坐在家后面河边的那块大青石上，盯着河水痴痴出神。我猜想父亲定是在回忆过去那些收获颇丰的岁月：一条条一斤多重的青波、土凤和鲢鱼钻网后在手里活蹦乱跳的情形；满载而归后送这家送那家时洋溢的发自内心的惊叹和感谢。再后来，无所事事的父亲学会了打麻将，每天输赢虽不大，但可怕的是父亲似乎乐此不疲，常常和牌友“战斗”至深夜。由于不注意身体，多年的肺病又复发，其剧烈的咳嗽常常揪心地传遍一条小街。那段时间，凭添不少白发的父亲一下苍老了许多。
      好在父亲混沌的日子随着不久纸厂的逐一关闭而结束。河水越发清澈起来，鱼儿开始跳跃起来，父亲也突然间年轻了起来。这从他再次将二十条鲫鱼拎回家中水池那刻舒展的皱纹可以看出来。如今只要风和日丽的天气，河里就常见70高龄的父亲的身影，虽然不少鱼类在过去的那场浩劫后已没了影子，但鲢鱼和鲫鱼却不见少，收获虽或多或少，但总是有，带给父亲的喜悦始终一样充盈他的内心。透过父亲常常露出的舒心笑容，我知道，只要河水永远清澈，父亲的心态就永远年轻。

大石

河流的污染---鱼儿的消失----父亲的痛苦，其实是自然的对人的告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