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是个好地方系列之二十七——和田

韦平 · 发表于 2025-1-14 10:35

新疆是个好地方系列之二十七——和田

和田，在我的认知中一定是沙漠腹地了。既然是沙漠腹地，那就一定能看黄沙漫漫的沙漠。一说到沙漠，首先让人想到的是死亡、燥热、极度干旱、毫无生气、沙尘暴等等恶劣的自然环境。也许正是对恶劣环境的好奇，人们才喜欢到南疆去一睹大自然的另类风采，甚至不顾危险擅闯号称死亡之海的罗布泊。其实，我很清楚沙漠的狂野和暴虐，而希望看到的不过风和日丽之下，沙漠的壮美辽阔和柔美温顺。

带着满心期待，我们于2024年9月7日上午从莎车驱车前往和田，想着在新疆更南边的地方看到心心念念的沙漠。然而，又一次让我失望了，高速公路两旁除了长满庄稼的土地就是连片茂密的树木果林。个把小时后，连沙漠的影子也没看到，小王就把汽车开进了“金胡杨国家森林公园”。停车下车，抬眼就看见那座三片巨型金黄色胡杨树叶造型的游客服务中心。建筑造型的树叶虽然是金黄的，但我知道看胡杨的最佳时间应该是十月中旬以后，而眼下的胡杨林，树叶依然绿意葱茏。

看不到金黄的胡杨林，那就看看叶尔羌河吧，因为“金胡杨国家森林公园”正好位于叶尔羌河的冲击平原上。进入公园大门，走上钢缆吊桥的桥头堡，就看见清澈的叶尔羌河从桥下缓缓流过。宽阔的河面，岸边的芦苇，岸坡上连片的胡杨林，虽然看不到一丝金黄，但景色同样透出美感。在一处河湾形成的沙洲边，不少鸟儿在岸边觅食；蓝天白云下，婆娑的树影倒映在水面，开阔的视野同样让人心驰神往。

岸边有块介绍叶尔羌河的木牌，上面写道：“‌叶尔羌河‌又称葱岭南河，发源于喀喇昆仑山北坡，全长约1281公里，流域面积达10.81万平方公里，是新疆母亲河塔里木河的主要源流之一。叶尔羌河不仅是当地重要的水资源，还孕育了丰富的生态和文化资源。其流域内拥有叶尔羌河国家湿地公园等自然保护区，维护着珍贵的河滩、芦苇沼泽湿地生态系统，为众多珍稀濒危野生动植物提供了栖息繁衍之地‌。此外，叶尔羌河还承载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沿岸的古城如莎车等见证了丝绸之路上东西方文化的交融碰撞，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步行在胡杨林中，树林虽然面积很大也很密集，但树木却比较矮小，远没有电视上见过的胡杨林那般高大挺拔和古朴傲然。步行在树林构建的绿色长廊中，不经意间来到了一排矮小老旧的院落前，而院落前方一块石碑上的文字瞬间让我和表哥兴奋了起来，因为上面写着“知青记忆文化苑”。我和表哥都当过知青，没想到那段深埋在心底的记忆，在遥远西部的胡杨林中被又一次激活。

走进院落，外墙上的毛主席语录“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在我们眼里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鲜红的大字仿佛让我们进入了时间隧道回到了从前。来到室内，灰暗的土墙上“扎根边疆，干好革命”标语和屋内陈列的那个年代的搪瓷脸盆、搪瓷茶缸、搪瓷碗、自制煤油灯、印有“抓革命、促生产”字样的毛巾、解放鞋等等，每一件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次唤醒尘封记忆的历练。介绍说，这处知青点是20世纪60年为响应国家“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号召而修建的。当年，69名知识青年来到这里，他们在戈壁滩上垦荒，种植沙棘、梭梭树、棉花，在喀喇昆仑山下放牧，还在知青点前面的空地上种植白杨树。多年后小树苗长成“知青林”，知青点也成了现在的“知青记忆文化苑”。

我和表哥都是单独插队，没有住过知青点而是借住在农民家中，但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的岁月却让我们学会了很多，懂得了很多。表哥当了八年知青，在插队期间除了下地劳动，还借用房东的猪圈喂猪。有一年我去他下乡的生产队走亲戚，表哥请我吃他用自己喂的猪熏的腊肉。半肥半瘦的五花腊肉，因为腌制时没按当时惯常的做法过量用盐，加之是用柏树桠枝烟熏，喷香的滋味让我至今难忘。

我当了三年知青，记忆最深的就是在自留地种红苕。因为想证明自己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并不像有人说的街上的娃儿不会种地，于是便自以为是地将红苕藤剪切后下地栽种。就在我得意忘形之际，却被社员指出我栽在苕箱中的苕藤没分清倒顺，因为正确栽种的苕藤必须嫩芽朝上，而我却把不少嫩芽朝了下。就在我感到特别沮丧的时候，热心的社员一起动手，三下五除二就将我两分地的红苕藤全部重新栽了一遍，叫我好生感动。

那年冬天，我自留地里的红苕大丰收，两分地的产量足足有四百多斤。高兴之余我在想，要不是好心的社员及时纠正，很难想象自己种的红苕会有多少收成。当我和表哥在“知青记忆文化苑”前的那台废弃的拖拉机旁回忆那段插队经历时，我们好像都没有一些人所描述的那般不堪，相反却认为那是我们人生中的重要阶段，不仅学会了吃苦耐劳，也明白了生活的不易，更重要的是教会了我面对困难绝不轻言放弃的信念。

从“知青记忆文化苑”出来，沿着一条笔直的林荫长廊往前走，就见前方路旁的胡杨树枝上挂满了鲜艳的红丝祈福带。走近一看，那里有颗似乎是被雷殛过的，底部粗大但上部却只发了几根碗口大树枝的胡杨树，树前的石碑上写了“胡杨王”三个红色大字。胡杨树根部的直径不过一米上下，却被称为胡杨王，在我看来多少有些牵强。但看着密匝匝地挂在枝头上的祈福带，我很快就释然了。整颗树冠被雷殛后只剩下不过一两米高的根部，却还能从烧焦的躯干顶部长出新的枝桠，如此顽强的生命力，还担不起“胡杨王”这三个字吗。

从“金胡杨国家森林公园”出来，我们继续向和田进发，很快，公路两边大片大片的棉花地就吸引了我们的目光。透过公路路肩的行道树看出去，那里是一望无际的绿白相间的棉田，绿色的是还没枯萎的棉花叶，白色的是正在绽放的棉花朵。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小王将车停到路边空地上，好让我们细细欣赏这从未见过的场面。

靠近棉田，发现这些棉花的茎秆都比较矮。从棉花顶部看出去，一片白茫茫的棉花海洋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天边。用手触摸了一朵棉花，清新湿润中透出的是柔柔的软软的手感，让我禁不住想要摘一朵拿在手上把玩。但看着如此诱人的棉花，我还是将手缩了回来，却在转头见看见站在不远处棉田边上的一个壮实的中年人，我于是走过去和他聊了起来。对方告诉我，他是新疆建设兵团十四师的职工，姓钟，今天到这里来是监管棉花采摘前的最后一次喷药杀虫。老钟说，我们能看见的这片棉田一共有三千多亩，采用无人机喷药两天就能全部完成杀虫任务。棉田里种植的都是新品种78号长绒棉，因为经过了矮化育种，棉花茎秆被控制在80厘米左右。别看茎秆不高，但平均亩产可以达到500公斤。听了老钟的描述，我内心感到特别震撼。我当知青的1975年，生产队种的棉花，亩产最高不过80斤，而现在却能突破1000斤，足足提高了十几倍！

说话间，就听见“呼呼”的声响从棉田远处传来，抬头一看，就见四架无人机一字排开在棉田上方四五米的高处向棉花喷射水雾。老钟说，这些无人机的操控都是在十几公里外的中央控制室通过电脑完成的。因为每台无人机上都装有北斗系统，定位可以精确到厘米。得益于北斗系统的精确定位，多台无人机同时喷药不仅没有重叠区，更不会越界，效率是人工的几百倍。我问老钟，既然无人机如此智能，你到这里干啥来了。他说，他的任务不过就是监视可能出现的意外，比如有人干扰无人机。

在我问及这片棉田之前是不是沙漠时，老钟向我点了点头。按他的说法，一二十年前，这里还是沙漠戈壁，后来兵团通过科学治沙和大面积滴灌技术的应用，才让沙漠变成了良田。就在我和老钟聊天的短短十来分钟里，无人机就完成了我们面前的那块棉田的农药喷洒，随后这些无人机又转到旁边的棉田去了。本想再问老钟一些有关棉花采收、加工、销售方面的问题，但老钟却向我说了声再见，就匆匆骑上摩托车跟着无人机去了。

一路走一路看，到了和田市区的宾馆已经是下午七点多。到底是号称“国玉之都”的和田，走进酒店大门，迎面就看见两块巨大的玉雕分列在大厅两旁。浅绿色泛白的巨型玉石上，一块雕刻的是山水，一块雕刻是仕女。精细的雕工，优美的构图，以及玉石细腻的质地，每个元素都向外传递着“国玉之都”的信息。趁着小王办理入住手续的空挡，我看见大堂一侧开了一间玉器店，便转身走了进去。

不过二十来平方米的店铺里，成列着各式各样的的玉器古玩。见有人进来，老板热情地向我打招呼。看着如此众多精美的玉雕工艺品，我就和田为啥产玉向老板请教。老板邀我在他的木雕茶桌前坐下，给我倒了一杯茶后对我说：“和田之所以产玉，和此地的地质构造有关。十几亿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汪洋大海，海底沉积了大量的白云石大理岩，这为玉石的形成奠定了基础。随着造山运动的加剧，火山喷发、岩石质变、风化剥蚀和河流冲刷等等地质运动，这些沉积物在经历了数亿年的多种区域质变作用后，最终形成了玉石矿脉，这就是和田玉的基本成因”。

在我问起玉石的品质和价格的关系时，老板起身从店铺角落里拿了两块石头让我辨认哪一块是真正的玉石。鸭蛋大小的两块石头，一块浅绿色半透明，一块乳白色不透明，我想当然的认为透明的应该是玉，可老板却说不透明的才是玉，只是品相差一点。见我感兴趣，老板又给我做了一回普及：“玉石的主要成分是硅酸盐，翡翠就是由硅酸盐矿石组成的。而有些看上去透光的石头，其实是石英岩或方解石，它们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或碳酸钙。正是因为分子结构的不同，才有了玉石在外观、手感、质地、光泽、密度、比重等诸多方面特定属性。玉石矿脉储量很少，且加工难度高，价格也相对较高”。‌到底是玉器店老板，简单几句话，就让我不仅大致明白了和田玉的成因，还让我知道了玉石的属性。还想和老板多聊一会儿，就听见老婆叫我，说是放下行李要去夜市上看看。

听说要去夜市，老板告诉我，和田夜市是全新疆规模最大人气最高美食最多的夜市，没有之一。一句话把我的胃口吊了起来，别的不说，光是冲着老板嘴里的三个“最”，就让我对夜市充满了猜想。

——西域的夜市，该有一番什么景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