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呜咽，青山肃穆！突然接到我堂哥打来的这个电话，我顿时心如刀割：沉痛缅怀...

山水如画

江河呜咽，青山肃穆！突然接到我堂哥打来的这个电话，我顿时心如刀割：沉痛缅怀我的伯父

                怀念我的伯父

                                                                        邓四平/文

    2025年2月11日正月十四晚上，突然接到堂哥邓彰林打来电话，说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伯父去世了。2月12日下午，我和妻子开车赶到了伯父的老家海田竹山观村桅子坝。2月13日早上，我参加了伯父的葬礼，看着一抔黄土掩埋了伯父92岁的一生，情不能自已，泪水潸然而下，我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伯父淳朴厚道、含辛茹苦、任劳任怨而又默默无闻的一生。

   我的祖先名叫邓登枝、邓登杞，两兄弟携八个儿子于清康熙年间，准确的时间是在1697年湖广填四川时，从湖南永州祁阳县普乐乡迁入蓬安县海田乡竹山观村插占桅子坝立宅居住，距今已有328年历史了。我的曾祖父名叫邓园雲，生于清晚期，死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享年95岁。曾祖母龙氏，育有五子，解放前，其中有两个儿子被国民党拉壮丁拉走了，一直下落不明，很大的可能性是死在国共之争的战场上了。我的祖父是第五子，名叫邓翊应，排行老幺，外号幺头儿。解放前，也曾被国民党拉壮丁拉到蓬安老县城锦屏镇一个房子里面关押，准备送往国共战争前线。祖父半夜跳墙逃走，凫水游过嘉陵江，连夜赶路潜回了老家竹山观村。我的祖母姓唐，于1933年生下了我的伯父邓君尧，于1935年生下了我的父亲，后来生了第三子，放在箩筐里，祖父祖母都下地劳动去了，无人看管，被猪儿将箩筐拱翻，将婴儿的睾丸咬烂了，不幸夭折。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儿，名叫邓碧英。在我的伯父9岁我的父亲7岁的时候，大约是在1943年左右，祖母唐氏不幸因病去世，年仅29岁。当时，祖父家里穷得连裤子都莫得穿的，我的伯父和我的父亲每天都打个光胯，只好躲在屋里，不好意思见人。我的祖父从蓬安锦屏逃回村里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根窑裤儿给我伯父和我父亲穿上，村里的人看见我伯父和我父亲都穿上了窑裤儿，便纷纷推测我的祖父已经逃回村里了。当时的日子就是这么苦。后来，我的祖父又娶了一个妻子，生下了我的幺爸邓君和。生下我的幺爸不久，这个祖母也不幸生病去世了。从此以后，我的祖父便又成了一个光棍儿。

   这大致就是我的家族的历史，祖先从湖广填四川三百多年以来，子孙后代基本上全都是口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巴交的农民，住在海田乡竹山观村里，每天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纯朴而又艰苦的生活，靠土里刨食养家糊口。

    1952年，我的伯父19岁，我的父亲17岁，家里住的茅草屋，两人便决定将茅草屋翻修成木瓦结构的瓦房，伯父便和我的父亲一起去附近一个叫羊骡滩的地方打石头，然后将石头抬回家，石头太重，伯父和我的父亲都被压得吐血，伯父伤得重些，大口大口吐血，大家都以为他会死的，我的祖父便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知在哪里找到了一个老中医，捡了几副治疗跌打损伤的中药拿回家来熬起喝，谁知，喝了几次，我伯父的伤病竟然好了。真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奇迹。

   我伯父的个性和我父亲的个性非常相近，两人都是非常淳朴厚道老实巴交的人。我父亲从小体弱多病，后来，我的祖父将我的父亲送去学了裁缝手艺，1958年，我的父母被安排在永兴公社缝纫社里当裁缝，每天不分白天黑夜地打衣服，但收入依旧十分微薄，很难养活一家大小。我的母亲便在公社附近到处开荒种地，家里养了很多的猪和鸡。小时候，我母亲便常常喊我的哥哥姐姐背个背篓到处去打猪草回家喂猪。我们常常跑到竹山观村里的伯父家去蹭饭吃。伯父家也很穷，但只要我们这些侄儿侄女去了，他就会喊我的伯母从地里回家到厨房里去煮面条给我们吃，还常常将家中挂在墙上的腊肉用竹篙顶一块下来，炒腊肉给我们吃。我们便常常去伯父家蹭吃的。去的次数多了，伯母每次到厨房里面一边煮饭炒菜的时候，便一边叽叽咕咕不停地埋怨，伯父每次听到了都批评伯母，说他们都是我弟弟的儿女，和我们自己的儿女有什么区别？到我们屋里来吃点喝点，咋啦？闹啥子闹，各人好好招待我的侄儿侄女。今后他们万一有出息了，不得忘了你！

    其实，我伯父家里也很穷，伯父只有一个独儿子，大约生于1965年左右，名叫邓彰林，小名叫做狗娃儿。他和我的伯父一样，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小时候，每到冬天的时候，我们就常常跑到伯父家去耍，常常看见堂哥狗娃儿穿一件很单薄的衣服坐在他们家燕窝里的墙边，坐在一根小凳子上，手里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衣，很多棉花都露了出来，他在棉衣上仔细寻找着什么，我们便问他在找什么？堂哥便抬起头来露出羞涩的微笑，不好意思地回答说，在找虱子。我们问他，你是不是饿忙了，在找虱子吃呀？回答说，不是不是。不把虱子捉了，棉衣穿在身上，咬得很。那时候伯父家里很穷，穷到一件换洗的棉衣都莫得。这一幕，几十年过去，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还记得，伯父家里有一条大黄狗，身上长着黄色的毛，还长着很多雪白的毛。我每次去伯父家，大黄狗见我来了，老远就冲出屋来，跑到我面前跳起很高，不断摇晃尾巴，向我致意示好，然后又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迎我进屋。我在伯父家吃过午饭之后，这条大黄狗又摇晃着尾巴，远远地跟在我身后，半路上如果有其他野狗冲出来咬我，大黄狗便像一只猛虎一样箭一般地扑上去将野狗轰走，大黄狗每次都要将我送到永兴场的裁缝铺之后，然后才会悄悄地离开。这只大黄狗活了大约有十五六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这只大黄狗不幸老死了，从此以后，伯父家里再也没有养狗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依旧记得那只既忠诚又勇猛的大黄狗。

   过去，我父亲常常生病，病重的时候，甚至常常吐血。父亲干不得重活，家里修猪圈，下雨天房子漏雨，要翻瓦，家中几乎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喊一声，我伯父就会马上赶到我家来帮忙。1969年，我母亲生了我姐姐，病得很重，要抬到罗家医院去抢救，我伯父便和我舅舅两人用竹篙绑在一个凉椅上，做成一个滑竿，将我母亲抬了四五十里地，抬到罗家医院去抢救。医生说，要是抬来再晚几个小时，那就莫得救了，幸好抬来得早。这些事情，我的父母常常向我们提起，让我一直非常感激伯父和舅舅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们这个家，要不是我伯父和我舅舅全力以赴帮扶，估计早就散架了。我的伯父和我的舅舅对我们家的恩德，我永远都是不会忘记的。

   小时候，每年正月间，我都要跟着我的父母去伯父家给我祖父和我伯父拜年。伯父是我祖父的长子，一直都是伯父在赡养我的祖父。每次去，伯父都要吩咐我的伯母到厨房里去炒上一大桌菜来招待我们。伯父便陪我的祖父和我的父亲一起喝酒，吃完饭，我们要走的时候，伯父便和伯母走出屋来，给我们每个小孩子打发钱，有时候打发两块钱，有时候打发五块钱，但父母都不许我们要，但伯父伯母坚决要给，两家人便在屋前地坝里像打架一样，你把钱塞进我荷包里，我又把钱从荷包里掏出来塞进对方的荷包里。伯父的一家，都是淳朴厚道老实巴交的人。这一点，我一直都是铭记在心中的。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大哥在蓬安县城的车站后面买了一套房子，买成一万九，缺钱，就回家给我父母要钱，我父母哪里有钱？被逼无奈，便只好回去变卖祖业。1954年，我伯父和我父亲在竹山观村一起修建了一座四排三间的木瓦房，后来分家，分给我父亲一排一空半老房子，我父母便只好回去和我伯父商量，想将分给我父亲的祖业予以变卖。当时，我伯父家也很穷，只好东拼西凑，凑出了1900块钱将分给我父亲的祖业买了下来，这些钱全都拿给了我大哥。八十年代的1900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每每想起这个事情，我们全家都觉得十分愧对我伯父一家人。

   1994年，我在我父母的帮助下，在永兴街上修建了两排一空一楼一底的楼房，一楼是门面，二楼是住房。2007年，我从蓬安济渡职业中学考调到了蓬安县文化馆，于是便想将永兴街上的楼房予以变卖，先问我二哥一家愿不愿意买我的房子？我二哥只愿意出2万块钱购买，我说1994年，我修这个楼房都不止用2万，13年过去，物价飞涨，2万块钱能够买得到一楼一底的楼房吗？你这样做纯属卡我整我。后来，我便找到堂哥邓彰林，将楼房以4万2000块钱的价格卖给了我堂哥。因为当时我堂哥在外面打工，他便将楼房借给我二哥放东西。白让我二哥放了大约三年左右的东西，一分钱租金没要。后来，我堂哥没打工了，准备回来自己在街上用门面做点事情，于是便要收回房子自己用，我二哥便借酒装疯，跑去辱骂殴打我堂哥。我堂哥只好找到我要求退房子。我说一是感谢伯父和堂哥当年能够买我的房子，二是你们现在要求退房子这不是你们的错，这是我二哥从中作梗造成的。为了不引起骨肉相残，我同意退房子，我还会将三年前你们买我房子的4万2000块钱按照存银行的定期存款利息算给你们，最后我退了4万5000块钱给我堂哥。

   2015年5月13日，伯父已经82岁，一天赶场回家，走到海田坝，一个名叫邓某文的人无证驾驶摩托车搭着一个村民，跑得飞快，将我伯父撞倒在地，脚杆被撞骨折了，这个邓某文跳下摩托车，走到我伯父身边，丢下30块钱在路边，然后就骑着摩托车逃走了。我堂哥知道这个消息后，多方打听才知道是邓某文撞伤的我伯父。于是便上门去找邓某文讨个说法，邓某文和他的儿子仗着他家有一个亲戚在蓬安的一个派出所里当官，竟然蛮横无理嚣张至极。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带着我的堂哥赶到蓬安县交警大队报了案，交警开车赶到海田场，将邓某文缉拿归案，将其无证驾驶的摩托车送到了蓬安报废车停车场予以了扣置，同时立案调查处理。后来，我的伯父在蓬安县人民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大约花费了五千多元的治疗费和医药费，考虑到都是永兴老乡，又都姓邓，我伯父和我们也没有为难邓某文，经过协商，只要求邓某文承担了五千多元的治疗费和医药费，其他的什么生活费、营养费、陪护费、误工费等等，我伯父一分钱都没有要。

   去年年初，突然接到我的堂哥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我的伯父今年91岁了，生了几次病了，住院的医药费简直遭不住，能不能够请我去帮个忙办个低保。我说你在南充买了一套房子，家中有楼房，这个不符合办低保的条件。再说伯父已经91岁了，都这么大年纪了，何必再去求人办个啥子低保嘛。为此，堂哥堂嫂都说我不帮自家人，非常生气。去年4月26日，我的大哥不幸身患癌症去世了。后来，我侄儿将骨灰拿回永兴老家，便去找我堂哥商量买一小块地安葬我大哥。我堂哥堂嫂因为我没帮伯父办低保的事情，便不答应卖地给我侄儿。我伯父知道这个事情后，便将我堂哥堂嫂骂了一顿，将他们家的地送了一块给我侄儿，让其安葬我大哥。

    伯父一生虽然只是一个老实巴交地地道道的农民，终身务农为生，一生从没做出过任何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做的事情也许都是极其平凡的小事，但他身上却有很多闪光的品质是非常值得我们学习和赞誉的。我的祖父先后娶了两个妻子，两个妻子都不幸因病早早地去世了，我祖父便一直跟着我的伯父在一起生活，祖父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常常在家里骂人，甚至还要打人。我祖父生疮害病，都是我伯父和伯母跑前跑后端茶递水倒屎倒尿，从没有提出找其他三个兄弟姊妹分摊赡养老人的费用，也从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一句怨言。在伯父伯母的精心照料下，我祖父活到了九十多岁安详离世。伯父一生，事父极孝。

   我的父亲于1997年因病不幸去世，年仅62岁。每年清明节、我母亲的生日、父亲的生日、腊月间，我都要回永兴去给祖父祖母和父母扫墓和烧纸。从1997年至2025年，每年腊月间回老家，我都会给我伯父和我幺爸买一些烟或者酒等等小礼物，或者给两位长辈每人200块钱，略略表示我对两位长辈过去对我父母的帮扶的无限感恩之心。

    突然接到伯父不幸去世的噩耗传来，我的心顿时感到无限的悲伤和难受。2月12日晚上，我和妻子为伯父守灵，彻夜难眠。2月13日早上5点多钟，我和妻子便和出殡的队伍一起在泥泞的路上顶着花圈心情沉痛急急地走，当看到一抔黄土最终埋葬了伯父的棺材，我的心顿时如刀绞一般难受。从此以后，阴阳永隔，我便再也见不到我那慈祥和蔼的伯父了。

   也许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天意。1933年，我祖父在十七岁的时候，我祖母生下了我伯父。2008年，我祖父92岁的时候去世。祖父去世后十七年，也就是2025年，我伯父也去世了。2025年2月13日，我伯父下葬的日子刚好是我祖父的生日。我伯父生前赡养了我祖父一辈子，死后又葬在了我祖父的坟旁，我伯父身前身后都在陪伴伺候他的父亲，而且终其一生都极其恭敬，极其任劳任怨，并无怨无悔。

    我的伯父名叫邓君尧，人如其名，有上古尧帝之德，之古风。伯父的一生，让我感动，更值得我终身效仿和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