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高堂寺菩萨，照远不照近

大石

                                                                 高堂寺菩萨，照远不照近


      读初中时候，多次从邛崃步行到高堂寺，一天之内往返。摆给现在的90后的娃娃听，他们把人眼睛鼓得像牛眼睛。他们打死都不相信，居然可以走路到高堂寺打来回,怀疑我是不是吹牛壳子，摆老资格。那时，高堂寺的香火很盛，居士婆婆们挤满了那条窄窄的陡峭的扁担坡，人潮汹涌，人声鼎沸，烟雾腾腾。
     在最高的蓥华殿的后面，墙下有一个洞，位置应该是蓥华菩萨座位的下面。很多人进进出出，在挖一些泥土，他们说，用这些泥土泡水喝，可以消灾免难，包治百病。母亲信佛，听说我和同学们要朝高堂寺，很是高兴，给了我一点钱，买香烧，还叮嘱我挖点泥巴，她要送给别人，做善事。但我那时不知为什么，因为泥巴是从蓥华菩萨屁股下面挖起来的，总会联想到是大便之类不洁的东西。但不敢说。说了，不挨母亲打才怪。
    文化大革命中我又去过一次，高堂寺的威严菩萨已经荡然无存，偶而在墙脚发现有些残肢断腿，各殿墙倒瓦掉，荒草侵阶，一派衰微破败景况，很是凄凉。比邛崃鹤林寺破坏还严重。我看到两个农民正在挖庙里的铺地的红砂石板，他们说，这些石板在这里没有用，他们拗回去修猪圈，我看地下的痕迹，他们已经取了7,8块了。不过，蓥华殿后面一小块平地上的几十棵如云参天古柏仍然挺拔，郁郁葱葱。
     回到家，我告诉母亲，高堂寺有人偷庙子里的石板，母亲叹口气说，难怪“高堂寺菩萨，照远不照近”。不保佑周边的人。她听人说，周边的人还把供菩萨的香偷了去卖。母亲的说法可能有误，由于高堂寺的香火很盛，对香的需求量很大，所以当时在新场王泗一带做香盛行，成了当地的一大产业，过去，我们步行从新场过，沿途都看到做香的作坊。地头也摆满晒的香，我想，这种规模，他们不可能偷香再卖二手，新场一带的做香产业，在文化大革命时衰落了，听说因为现在高堂寺的香火又盛起来，做香产业又恢复了。这是一座寺庙带动一个地区经济发展的典型例子。
     母亲说的“高堂寺菩萨，照远不照近”，其实原话是“高堂寺圣灯，照远不照近”。据说，高堂寺一到晚上，会出现圣灯点亮，很远的新津、彭山、邛崃都能看到，但本地人却看不到，有人考证，用三种解释说法圣灯现象，一是天然气燃烧，二是磷火，三是高堂寺大雄宝殿的灯光，我取最后一种说法。前两种如果成立，高堂寺早就烧成光架架了。我小时候，因为好奇，经常有意无意地往高堂寺方向望，却从来没有看到过所谓的圣灯。母亲说我主要是心不诚。
     文化大革命结束不久，我又到了高堂寺，那时庙子里贴了很多告示，介绍高堂寺的历史，号召居士们捐款重修庙宇，我问了一下，听说政府也非常支持。后来我隔三差五到过高堂寺，给我的感觉变化是一年一大步，各个神殿都已经恢复，公路修通，还增加了很多新景观，其建设规模和香火之盛已经远超文革前我看到的高堂寺。
     前年的高堂寺的会期，邛崃佛教界的一位朋友带我到高堂寺游览，我对高堂寺的巨大变化不解，我说，高堂寺恢复得这么快，远远超过鹤林寺，投入这么多的资金，是不是政府给了钱的啊。他说，不是，政府的工作是支持规划监督寺庙建设，资金主要是社会功德捐款。他说，这里的捐款主要不是本地人，而是成都地区的，他说，邛崃就有很多有钱的居士，都往这里捐钱，他让我看那些功德碑的名字，我果然看到邛崃的很多头面人物的名讳。他说，会期中你会看到很多邛崃的居士。确实如他所说，在吃斋饭时，看到了二三十个邛崃的居士婆婆。我说，邛崃也有庙子啊，他们应该捐给邛崃，发展邛崃经济啊。当真是“高堂寺圣灯，照远不照近”。我请教功德钱没有留在邛崃。而流往高堂寺的原因，他笑而不答。
      我对家乡香火钱外流，心有不甘。后来我和一个正在分管宗教事务位子上的朋友说到这件事。我说，邛崃的功德钱大量外流，看了心痛，从发展邛崃旅游，集聚人气，继承文化出发，应该鼓励那些居士婆婆把钱捐给邛崃的寺庙，政府应该考虑支持邛崃庙宇的建设管理。他也是笑而不答，劝我不要提了。好像有什么难言苦衷。
     我的建议，就像一个哑屁，吱的一声，随风荡去。
                                                                                                                                                        2017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