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葵/ 兑现朋友的承诺 --回忆与 魏昌林的交往

大石

                                                           兑现朋友的承诺
                                                                         ------回忆与 魏昌林的交往
                                                                  李旭葵
      魏昌林是我有四十多年交情的知心朋友，他己经走了好几年了，近来我发了《魏了翁与鹤山堂》的文章，就是兑现对魏昌林生前的一个承诺。
     《魏了翁与鹤山堂》一文，是我早在十多年前就写好了，原来是想发在邛崃市政协文史委主编的文史资料上，因此一直未发。现在我也是八十岁的夕阳暮年，不再人云亦云道途听说，不再说假话大话空话，怕让后人戳我的背脊骨。直到近日，才让文章终见天日，也算是自己对鹤山堂清后魏廷速的第八代，我四十多年的挚友魏昌林生前的承诺兑现，了决一个心事，只想让魏昌林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谁知文章上网后，立即在社会上引起广泛关注和轰动。因此，有不少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专程来到邛崃大同街胡巷子鹤山堂，去现场亲自看看作者说的鹤山堂正中神位上，是不是在百年前就有“先祖文靖文公之位”，在中央神位左侧神位书：“清始祖魏廷速之位”的真实性。
还有在鹤山堂厅堂不为起眼而容易被人忽略驼峰上，“建修魏文靖公家祠清后玄裔孙国士竖”的题字，是不是明确地说明了鹤山堂，是由魏了翁的清后代裔玄孙魏国士所建的家祠。从有百年历史鹤山堂的这些遗物史迹，从中可以寻找鹤山堂背后不为人知的事，探索隐藏在鹤山堂的历史存谜，找回魏了翁与鹤山堂关系的秘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虛。通过鹤山堂的遗物遗址，让人去思索产生联想，为什么要建鹤山堂？为什么被称为魏了翁的家祠？为什么在神台上要称魏了翁为先祖来供奉？为什么要自称为魏文靖公家祠清后玄裔孙？
      这也是在十年前，为什么要写《魏了翁与鹤山堂》的文章。
      话得从认识鹤山堂的后人、魏尧西的长子魏昌林说起。在1975年邛崃县筹建县氦肥厂，筹建领导小组的办公室就设在文庙，与县城建委办公室合在一起办公。当时我在办公室主要负责，负责处理氮肥厂筹建的人事、后勤、接待协调等日常事务。魏昌林是从县砖瓦厂由被县手管局推荐抽调来办公室担任汽车驾驶员。从他在办公室报到起，由于文学、历史、绘画兴趣爱好，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说有四十年交情的知心朋友。
     魏昌林的爱人杜淑群，还是我在南街小学读书同年级的同学。再加上魏昌林的妹妹魏昌平，也是我在南街小学读书的同班同学。魏昌平原来名字叫魏昌英，因被同学嘲笑戏谑叫“喂苍蝇”，才改名为“魏昌平”。魏昌林父亲魏尧西的弟弟魏朗，在1963年9月我高中毕业后，我曾在东街民小教过书，当时的校长燕勤学就是魏朗的爱人。因此，由于有这些种种关系，对魏家的人更加了解。
    魏昌林是魏尧西的长子，他的父亲魏尧西，在民国时期曾经就是一位在四川和西康知名的文化学者名人。在刘文辉任西康省政府主席时，魏尧西曾在雅安省政府建设厅里任职，与任厅长的中国著名地理历史学家任乃强不仅共事，而且成文友。
    1950年的土地改革中，因曾开“恒昌园”川菜馆僱用过帮工徒弟，属于剥削性质，因此魏昌林的家就被划为地主成份，母亲被划为地主份子接受监督劳动改造。
     魏昌林的父亲魏尧西在1949年前后，在成都建国中学、大邑文彩中学教书时，曾另娶了才女教师邓佐平。在1950年实施《新婚姻法》，便与魏昌林的母亲离婚。后来在1958年，因由于曾在西康省政府任职的历史问题，被开除公职回乡接受监督劳动改造。
     时任新都师范学校邓佐平教师为了两个儿子的前途，被迫不得不与丈夫魏尧西离婚，改从母姓（邓小军和邓小亮）。直到1980年代初，魏尧西在大邑县被平反，恢复公职退休。魏尧西和邓佐平才复婚。
     有了家庭是地主成份，母亲是地主份子，父亲是历史反革命的三重身份，为了划清阶级界限，都怕沾上关系，弟兄姊妹亲戚不再来往了，朋友也疏远了。这就是当年的人妖颠倒，家破人亡，父子反目为仇，夫妻分道扬镳的现实。
    没有吃过黄连的人不知黄连苦，没有经历过那个极左的人整人运动年代，就不会知道那个时代的残酷，就不会知道被打成右派和家庭又是地主成份家庭的人和子女是什么样的悲惨处境和心态。
     魏昌林的母亲，是位贤惠善良能干的家庭妇女，又有被强迫接受监督劳动改造的地主份子身份，仅靠着在菜蔬店上班相当微薄的工资，要养活全家，还要供养儿子和女儿上学读书，孤儿寡母，含辛茹苦地度日，是多么的艰难啊！
    离婚的丈夫魏尧西因历史问题，被开除强迫接受监督劳动改造，本身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根本无法也不敢顾及儿子魏昌林和女儿魏昌平。
     魏尧西的弟弟魏朗因在1949年前，曾为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做过有益的事，特别是从1950年任县文化馆馆长后的期间，为邛崃县的文物保护和文君井的建设作出了重大贡献。但出于历史原因，虽然不得不被迫与鹤山堂被划为地主成份的家庭划清了界限，还与有历史反革命帽子的哥哥魏尧西不敢有来往，但受到了政治牵连影响，被免去县文化馆馆长职务，调去北街小学教书，也是胆战心惊地过日子。
     魏昌林的妹妹魏昌平，虽然在八、九岁时读小学的美术作品，参加了四川省少年美术作品展，而且获得笫一名。引起了省上美术界的关注，拟定特招美专（四川美院）附属小学培养，就是因家庭成份和父亲历史问题，不得不失去机会。
     从小多才多艺的魏昌林，在初中就显露才华，但是初中毕业也是因家庭成份和父亲历史问题，再加上家庭极其困难，很孝顺的魏昌林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而失学。后被招工到成都7号信箱当工人，因会写善画被选调工会办黑板报，后破例任七号信箱机要文书职务。由于苏联撕毀合同撤走专家，单位撤走后全部人都下马，被老红军的副军级领导看中他人品 做事谨慎，胆小怕事，有才气特别破例地留他下来直到单位完全撤离。后来领导又特殊照顾，破例安排他到兰州七号信箱的相关单位工作。虽然被重用培养，因离家远而放弃了。魏昌林心里明白，有家庭地主成份和被开除受管制的父亲沉重包袱，一生就是这样是夹着尾巴小心做人，惊恐怕惹出麻烦，牵连影响家庭。
    从三年大饥荒年代死里逃生，刚刚喘过气来，魏昌林对我说，他想到在家已年老而且头被戴“地主份子”帽子的母亲，为了分担母亲对家庭的压力，他主动毅然放弃了在7号信箱被特殊重用培养的机会，而辞职回到邛崃。靠着当年在邛崃顶尖的柴油机技术，到了县砖瓦厂。
   在1986年，魏昌林为了维持困难的家，他曾在城北外朋友提供的房院，凭着当年在邛崃顶尖过硬的修车技术想建汽修厂，我完全支持鼓励他。一开始，就有不少闻名而来修车，他见了惊恐不己，晚上失眠睡不好，怕政策多变，担心成份不好而影响家庭子女，弄不好又惹来祸事，就关门放弃了。如果继续下去，他凭着精湛的技术和人品，肯定会成大器。后来一说起此事，后悔惋惜。由于有家庭沉重包袱困扰，造成了他一生小心谨慎，走路惊恐脚就把地上的蚂蚁踩着了。
    魏昌林家成份地主，鹤山堂住宅内正厅侧有二十多平方米住房被沒收为公房，另安排了一户老夫妇居住。到了1985年改革开放后，地主被摘帽，平反冤假错案，在鹤山堂内被沒收的住房己空置，如按国家土改政策地主留房规定，该房也可以退还。但我身为城建局长，虽然魏昌林是我的朋友，也怕惹麻烦。正好当时拆建东街需要资金，按照国家政策规定要出售大同街部分公房，胆小怕事的魏昌林也是非常理解，是按政策规定出钱购买，才使鹤山堂住宅房的完整。
      我们三天两头地接触，他向我倾吐谈起了他的家庭，还有他的父亲和子女及他家从湖南迁徙四川仁寿到邛崃的事。在他家里，他多次专门向我介绍了鹤山堂，好奇的我好几次站在桌凳上，仔细地看门窗上写的的诗联，专门对厅正中神位上，在百年前就有“先祖文靖文公之位”，中央神位左侧神位书：“清始祖魏廷速之位”，让我感到惊疑不解。特别是驼峰上，“建修魏文靖公家祠清后玄裔孙国士竖”的题字，更使我疑惑，为什么是“魏文靖公家祠”？魏国士为什么要自称为“清后玄裔孙” ？这些不仅让魏昌林疑惑不解，也让好奇的我想找到隐藏的秘密。
     后来，魏菖林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对鹤山堂的厅中神位及整个题字专门抄录，还到处找资料试图破解其中的奥秘。我陪他去白鹤山的魏了翁读书台和幽居寺，还到过宝林等地方，试图寻找鹤山堂与魏了翁的关系。有几次，他拿着抄录的鹤山堂的题字，我们一字一句地分析研究，对鹤山堂的来历，对神位上为什么供奉“先祖文靖文公之位”，为什么自称为“清后玄裔孙”？他家从湖南迁徙到邛崃与魏了翁在湖南靖州有关系吗？魏昌林退休后的时间，基本上在收集整理他父亲魏尧西生前遗存的资料，四处查找试图被解鹤山堂的秘密，弄清楚是不是鹤山堂神位上写的魏了翁的后裔？
      我曾好几次反复问他，如果与魏了翁沒有关系，为什么要建鹤山堂并自称为“魏文靖公家祠” ？为什么要供奉“先祖文靖文公之位”，自称为“清后玄裔孙”？魏昌林也感到是个问题，他总是苦笑，说：“哎，我们家是双料人家，成份又不好，还有历史反革命。就是，也不敢承认，否则会遇麻烦，被人说是攀附。”
    是的遭蛇咬过，是会有杯绳蛇影的恐惧感，怕飞来横祸。
    记得在1993年左右，我任市工会主席期间，有一天下午下班六七点钟，我与爱人去大同街找魏昌林，听说在兴贤街他叔父魏朗那里。我们就去了兴贤街魏朗家，找到了魏昌林。在摆谈中，我当面问魏朗，为什么神龛上供的是魏了翁？他们是不是魏了翁的后裔？他苦笑，对我说，“唉，是的又怎么样呢？我们魏家情况不好，不怕被惹出麻烦吗？”
    魏昌林在一旁听了，也苦笑摇头说，“是的，我们爸爹说的有道理，是魏了翁的后人又怎样呢？我们的成份不好，就怕惹麻烦来，唉，哪又有什么法呢？”
     从魏朗明确对我的答复，明眼人一听，都知道他是心知肚明，根本不敢公开承认的，承认了怕会惹出麻烦来。
     后来魏尧西年老生病，是魏昌林一手送去邛崃市人民医院住院。病逝后，也是魏昌林一手把他父亲安葬。
     魏昌林还曾拿了他父亲魏尧西写的有五万字《魏了翁传》复印槁给我，我曾拿去找过蒲江县的书记准备请他们出版。蒲江县的书记后来工作调动，此事就不了了之。
    我写了《魏了翁与鹤山堂》的文章，想发表在市政协的文史资料上。曾将此文给魏昌林看过，他看了苦笑地对我说：“哎，就是魏了翁的后人，我们成份又不好，岂敢称为魏了翁的后人，不怕被惹出是非麻烦吗？是不是先放在那里，待我们走了后才让人发表？”我非常理解他是一辈子胆小怕事的人，我就爽快地答应了。
    当今社会的现实，假的说成真的，真的说成假的，是真假难分。特别是一些人为了名利，沒有的要造假，用钱用色去获取头衔奖项。有的地方为了爆眼球，以假乱真，胡编历史，人们互相争名人效应。现在不少的人编写家谱，都要无中生有地和不沾边的名人攀上关系，难怪说现在的家谱都走火入魔变邪了，失去了历史的价值。鹤山堂里，上百年的历史遗物遗迹明明摆在那里，但鹤山堂的主人却害怕声张宣扬，这值得让人深思为什么。
     当我们走进邛崃胡巷子百年历史的鹤山堂，亲眼目睹，看见鹤山堂厅中央供奉的神位，看到鹤山堂驼峄上的镌刻题字，这些经历了上百年难得的镌刻文字，这些历经风风雨雨沧桑烟火留下的珍贵遗物遗迹，在向我们展示什么？在历史的遗物遗迹文字的背后，又在向我们隐藏着什么秘密？鹤山堂为什么是魏了翁的家祠？
       鹤山堂清后魏廷速的第八代魏昌林，已经走了好几年，今天终于兌现了朋友生前曾经的承诺，让朋友魏昌林在天之灵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