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 米
何壮远
我是60后,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加上父母、奶奶(爷爷早逝,我未曾谋面)和外婆(外婆无儿子,随母亲生活),一家九口,常常挨饿。尽管生活艰难,但我们依然紧紧相依,在贫穷中快乐地生活。
由于人口多,生产队分的粮食不够吃,吃大米饭的机会很少。偶尔用大米熬稀饭,大米也稀少得可怜,星星点点地散在红苕和酸菜中,稀得能映出人影。红苕配酸菜稀饭,成了我们的家常便饭。每当母亲将红苕切成块,与酸菜一同熬煮,那独特的酸香便弥漫在空气中,我们捧着大海碗,咕噜咕噜地喝着,仿佛那是世间最美的佳肴。
更多的时候,红苕成了主食。母亲会将红苕切成条状,再晒干用石磨磨成粉,搅在一锅白水里,配上自家做的红苕醪糟。那醪糟酸酸甜甜的,带着一丝酒香,与红薯粉的醇厚味道相互交织,就成了我们的一顿午饭或晚饭。我那时小,不懂事,也不管家里其他人能不能喝饱,直到把肚子撑得圆滚滚的才罢休。
偶尔家里来了客人,母亲那蜡黄的脸上会露出难得的笑容。她拿着一个绿花瓷碗,悄悄把我拉到一边,轻声吩咐我去邻居家借点米或面条。那时的我,还不懂得害羞,只是带着几分稚嫩的笑容,蹦蹦跳跳跑到邻居家。邻居家的婶婶看着我,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然后迅速转身,从米缸里舀出一碗米递给我。那一刻,我心里充满了感激。我双手接过米,连声道谢,然后匆匆跑回家。
因为有客人,我们会用借来的米吃上一顿大米干饭。说是大米干饭,其实纯白米是盛给了客人的,我们吃的是少量的米拌锅底的红苕,就这样的大米拌红苕,我们会很知足,每次我都吃得狼吞虎咽。如果借来的是面条,母亲会小心翼翼地把面条放在稀饭锅边煮。面条熟了后,她会小心地将面条捞起来,专门盛给客人吃。而我们,依旧吃着那稀得能见底的稀饭,但心里却因为母亲的待客之道而感到自豪。
还米的时候,母亲会特意将米装得高出碗口很多。当我将碗递给邻居家婶婶时,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惊喜与感动。她接过碗,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孩子,你们家有心了。”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碗米,更是邻里间相互扶持、共渡难关的见证。
一九八二年,包产到户的政策如春风般吹遍了大地,从此,我们家的生活开始慢慢好转,粮食渐渐充足,我们再也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那些关于借米的记忆,如同一颗种子,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心底。
如今,我站在家乡这片土地上,望着眼前的繁华景象,心中感慨万千。感谢党和国家的好政策,带我们走出了贫穷,迎来了幸福生活。回想起那些借米的日子,虽然艰苦,却充满了爱与希望。如今的好生活来之不易,我会倍加珍惜,也坚信只要心中有爱,有信念,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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