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ze=29.3333px] 老东门还悬着半阙残月,在虬枝满墙的老城门透出斑驳影子。 这是我最初见到你时留下的印象。 两条河绕城而过,那是在盐亭人心中最有份量的弥江和梓江。住在城边上的男孩子们,不少人的童年就是在这两条河水里泡着泡度过的。 这是一座不大的古老小城,自东晋安帝义熙元年建县以来,已经走过1600余年。依山而设,顺河而建。正应了那句背山面水地,乃风水宝地也。她更像是一位风姿卓越的女子,抬袖低眉轻吟浅唱般,侧卧于此。 时过境迁,时光如白驹过隙,如今的盐亭老城,早已经没了曾经的模样,只有那一道残留的东城门,仿佛还在倔强地保留曾经的威严、荣光。 城市进程的不断发展,时代飞速向前不曾为她而停留,更没有征得她的意见,就在一夜之间被拆的只剩下这么一点点象征,文物专家说:这是文物,须保护。 在晨雾里,在那斑驳的石墙上,榕树虬劲的根脉如同老人额间的皱纹,蜿蜒爬满青灰的肌理。千百年的光阴在苔痕间洇开,恍惚间,我似乎又听见杜子美策马过桥时的吟咏:"云溪花淡淡,春郭水泠泠。喧闹的市井声此起彼伏,定神一看,盐亭这位绝代佳人,早已没了她原来的古风之韵同,唯有东门城头那棵会呼吸的大叶榕树,根须仍在不知疲倦地叩击着古老的城墙,就像我当年初见她时那砰砰的心跳。 东门街、十字街、北门街、猪市坝、高山、凤灵山、二桥等等老一辈至今还印象深刻的地名,许多已不见当年的影子;嫘祖、岐伯、杜甫、文同等众多与盐亭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历史人物,也正因为有他们的传说、诗词,让盐亭增添深厚的历史文化。 江风掠过新培植的鹅溪绢种植基地,恍惚又见文湖州挥毫时,砚池里泡着嫘祖教民养蚕的桑叶。而今县城扩张至六桥横跨,唯有老东门外的玉带河仍弯成旧时模样,倒映着城墙上两株"夫妻树"纠缠的倒影,根系穿透半部盐亭史志,在晨雾与暮雨间,续写着属于这座小城的编年体诗篇。 依稀中,那老街上的老茶馆还在,那一声声音茶客和主人一喊一答的吆喝声音还在耳边响起,那老式煤炉上的壶还在呜咽,不断喷吐着白汽,茶馆一间连着一间;夜晚,古老的木式客栈也还在十字街亮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仍旧能听到熟悉的乡音,在早已经光滑的用条石彻成的街面两侧的客栈起伏。那些要走远路的人,早已经在劳累一天的鼾声中进入梦乡。第二天一大早,他们还要早早启程,奔向下一个远方。 顺着弥江汇往梓江的方向,有一个叫墨竹里的地方,那是现在盐亭人休闲常选地之一。因为一个成竹在胸的语,让更多的人知晓了盐亭,知晓了在盐亭出生的宋代最著名的诗书画词四绝的文豪——文同,与北宋大文豪苏轼为表兄北。 在月光清辉中,透过昏黄的灯影,我仿佛看到了文同在灯影下挥毫绘就《墨竹图》,笔意点染间,正合苏东坡"梢头一抹藏春色"的千古赞叹。 凤灵寺前董叔亭的残柱倒映在弥江里,恍惚间见到这位隋代县令披着蓑衣丈量着盐亭的那一块田亩——那凤凰山麓的双杈柏皆是照他手中竹杖的纹路而生长。那凤灵山山腰间袁焕仙灵塔的铜铃叮当,总让老盐亭人想起那曾经的往事,不觉潸然。 每年深秋,高山庙的银杏青了又黄。明代张竣夫斩蟒的传说,在老人们的一袋又一袋旱烟杆间明灭:"那血水流了三天三夜,染红了半条弥江。"城南五里铺的榨油坊,至今存着光绪年间的几百年老石磨,磨膛里残留的菜籽油香,与茶馆里新沏的蒙顶山茶、茉莉花茶缠绕成结。 在坝坝茶里的龙门阵里,听着嫘祖栽桑养蚕的传说,口若悬河、眉飞色舞间,茶的水温由高转低,茶汤由浓变淡,日头由东至西,在每一个喝茶人的嘴里,盐亭的故事发生着一个又一个动人的传奇。 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每一个盐亭的人,都爱着他的盐亭。 初稿于2024年8月,结稿于2025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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