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份,北京当月消费品零售额同比大跌9.9%至1049亿元,跌幅接近10%。
上海3月份的商品零售总额为1280亿元,比去年3月的1491亿元,大幅下降了14.1%。
分商品类别来看,在“两新”(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政策拉动全国数据大幅增长的情况下,3月北京通讯器材、汽车、家用电器零售额分别下滑38.2%、20.2%和6.7%,显示“两新”政策在北京效用减弱。
北京、上海的消费数据出现断崖式下滑,尤其是汽车、通讯器材(手机)等领域领跌,暴露了消费领域深层次的结构性矛盾。
首先一个严重问题就是,短期刺激政策失效,消费意愿未被真正激活。
面对近两年疲软的消费局面,各地政府纷纷推出消费券、购车补贴等措施,试图以短期刺激提振内需,挽回消费颓势,重塑消费信心。然而,北京、上海的数据告诉我们:传统的刺激手段效果正在递减。
这次北京上海领跌的消费品零售额,恰恰就是补贴领域。
按照凯恩斯主义理论,政府支出可以在短期内刺激总需求,带动经济增长。然而,这一理论假设的前提是:居民愿意将新增收入用于消费。
但当前北京、上海居民的经济行为模式正在改变,边际消费倾向明显下降。也就是说,即使获得了补贴,消费者也更倾向于储蓄或偿还债务,而不是立刻消费。
按理说,凯恩斯主义的措施,至少能在一两年内促进经济,但现在这个边际效应消失的速度,有点太快了。今年下半年的消费数据,将更加不可想象。
背后的一个深刻原因在于经济预期转弱。
过去,中国一线城市居民对未来收入增长有强烈信心,因此敢于超前消费;而如今,在就业压力、经济增速放缓的背景下,居民普遍倾向于“未雨绸缪”,提高储蓄率。这种预防性储蓄动机削弱了短期刺激政策的效果。
除此之外,家庭债务高企,也压缩了消费的“弹性空间”。
家庭部门的杠杆率已经飙升,让大量中国家庭越来越不堪重负。
根据相关数据显示,中国城镇居民,尤其是一线城市居民,近年来在房贷、消费贷方面承担了大量债务。根据国际清算银行(BIS)数据,中国居民部门债务占GDP比重已逼近65%,在新兴市场国家中居高不下。
2025年以来,银行的个人贷款坏账率普遍上升,也成为相应的信号。
在高负债环境下,居民的可支配收入被大量挤占,用于偿还贷款本息,导致实际可用于消费的资源大幅减少。
特别是在北京、上海这样房价高企的城市,房贷支出往往占据家庭收入的三成甚至更高。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没有经济下行压力,居民的消费能力也已经被结构性限制,更遑论在经济预期悲观时主动扩大消费了。
据一些网友反映,在上海,因为房价下行导致家庭负债数百万已成普遍现象,这也是为什么大宗消费如此疲软的原因之一。
这个现象,符合经济学中著名的“债务削减周期”。
也就是说,当家庭部门整体负债率过高时,居民会主动减少消费和新增负债,优先偿还已有债务,从而对经济增长形成反向压力。
除了即时的消费意愿和偿债压力,一线城市的人口变化也在加剧零售和消费行业的颓势。北京和上海的人口增速已经明显放缓,甚至局部出现了净流出。
常住人口下降意味着潜在消费人口减少,需求侧基础正在被削弱。
按照经济学中的“有效需求理论”,总消费支出由人口数量与人均消费支出共同决定。当人口基数收缩,即使人均消费水平维持不变,总消费量也难以扩张。
更何况,当前的人均消费支出也因为收入预期和负债压力而下滑,导致消费总量呈现双重压缩。
此外,人口老龄化趋势正在加速。老年群体的消费结构偏向医疗、保健、基础生活支出,而对汽车、通讯器材等大宗商品的消费需求天然较低。
这种人口结构变化,将长期抑制高价值消费品市场的发展。
说到底,这一切就还是内需不振带来的连锁反应。
当消费链条末端的汽车、家电、电子产品销售低迷时,对上游钢铁、化工、能源的需求自然随之减少,价格也随之下滑。这种由需求端引发的价格下行,往往意味着经济内生动力减弱,而非单纯的价格波动。
这个现象更会带来经济的系统性衰退,值得警惕。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北京、上海本身是高端消费、大宗流通的枢纽城市,消费疲软导致的大宗商品需求减速比其他地区更为显著,因此价格跌幅也更大。
“全国消费看北上广”,现在的信号,其实是全国消费趋势的一个风向标。
目前来看,单纯靠刺激已难以解决问题,结构性改革才是关键。
经济学上讲,当一个国家或地区陷入所谓的“流动性陷阱”时,即便政策利率降低、货币供应增加,居民和企业依然不愿扩大支出和投资,经济增长仍会停滞。
北京、上海目前面临的正是类似的局面:消费刺激政策的边际效用急剧递减,而背后的债务、人口、收入分配问题却没有得到有效解决。
总之,北京、上海的消费下滑并非孤立现象,而是经济结构变化的综合体现。
目前的这些趋势,与其说是短期波动,不如说是警笛响起:如果不进行深层次的经济结构调整,未来全国更多城市也可能步其后尘,消费低迷将成为常态而非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