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门扉被阳光轻轻推开时,我正站在老槐树下数新生的槐花。那些米粒大小的花苞攒成青白色的穗子,在风里摇头晃脑,像极了小时候攥在掌心的碎糖纸。
巷口的修车铺最先醒来。张师傅用沾满机油的手抹了把脸,工具箱里扳手碰撞的脆响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他身后那面斑驳的砖墙上,爬山虎新生的触须正试探着往"五一劳动节"的褪色横幅上攀援。我想起父亲总说,劳动才是打开五月的正确方式,就像他总在立夏前把藤椅搬到院子里重新缠麻绳。
菜市场飘来茴香的香气时,穿橘红色马甲的环卫工王阿姨已经扫完了第三条街。她扫帚下打着旋儿的杨絮,落在早起上班族的咖啡杯沿,落在幼儿园彩绘的跳房子格子里。拐角书店的橱窗换了新书,《草木光阴》的封面上,一枝野蔷薇斜斜地探进五月的阳光里。
午后去邮局寄信,看见穿绿制件的邮递员小郑在分拣明信片。那些印着各地风景的硬纸片哗啦啦淌过他的指缝,有鼓浪屿的三角梅,有漓江的竹筏,还有西北刚解冻的星河。盖邮戳的"咔嗒"声里,我忽然听见时间被对折的轻响。
暮色爬上窗台时,楼下传来孩子们跳皮筋的童谣。新漆的绿色长椅上,退休的周老师正给流浪猫系红绳铃铛。她脚边塑料袋里装着菜市场收摊前的打折荠菜,而猫尾巴上晃动的铃铛声,正轻轻叩着五月的门环。
这个五月,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推开季节的门。有人用扫帚,有人用扳手,有人用一摞摞盖着邮戳的远方。槐花落在我肩头时,忽然明白父亲的话——所谓节日,不过是给平凡日子别上一枚发亮的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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