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敏/文 茶器之美

大石

                                                                   茶器之美
                                                                        黄敏

      朋友说：“千万不要以为女人不买包包，不逛街，不打牌，不买首饰，不买大牌的化妆品，她就没有其它方法把钱花出去。”是的，我就是他说的这样，我喜欢买茶器。
     紫砂、坭兴陶、建水、粗陶、景德镇陶、汝窑、琉璃……只要看到精美的茶器，我的双脚就会自动生根，怎么也挪不动。而且对它们的痴情，排名没有先后。
    我第一次买紫砂壶，就买到了一个拉胚壶。但是对方告诉我那是全手作的，我买回家爱不释手，直到一个懂壶的朋友，看到后，差点笑掉了大牙。于是，为了不再上当，我亲自去了宜兴。宜兴真的不愧是紫砂之乡，一条又一条的街，店铺林立，都是卖紫砂的。全手，半手，刻绘，泥绘，浮雕……朱泥、紫泥、段泥、本山绿泥……德钟、石瓢、掇珠、秦权、美人肩……我整天整天地泡在这些街巷里，直到老板呵欠连天，问我，到底还要看多久。
     后来我就认识了一个朋友——老徐。老徐是我对他的称呼，其实他比我小，但是他们家里世世代代做壶，他的父母和姐姐哥哥都是国家级工艺师。老徐性情平和，真诚纯朴。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生意人，但是他的生意做得极好。我每天天一亮就去他店里，直到打烊。他利用没有客人的间隙给我讲有关紫砂的一切知识。那几天，我像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然后他让我自己去街上买把壶，看看我有没有鉴赏能力了，我笑着说：“是判断能力吧！”这就是老徐，他没说让我在他店里买。我信心百倍地游走在每一家店铺，认真挑选，跟老板讨价还价，终于买回一把泥绘的石瓢。我拿着石瓢，像一个完成试卷的孩子，满心期待地去向老徐交作业。我把自己对这把石瓢的分析娓娓道出，老徐面带笑容，微微点头。当我报出价格时，他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真的买成这么多？”我得意地点点头，拿出付款凭证。他竖起了大拇指，问我：“说吧，你是怎么把老板侃晕的？”那一刻，我开心极了，这张试卷，我应该得了80分了。
    离开宜兴时，我并没有买太多太贵的壶，但是老徐的爸爸送了我一对笑容可掬的小和尚。他告诉我：“人物的表情最难雕琢，一切上层的刻功，都是因为内心的忠诚和挚爱。”我虔诚地接过这一对小和尚，满眼泪光。这不是跟我们教书一样吗？如果没有内心的忠诚和挚爱，怎么能对每一个孩子都充满期待？后来我就跟宜兴紫砂，跟老徐一家结下不解之缘！
    有一次我在成都茶具城，看上了一个景德镇的手工彩绘山水盖碗，价钱高的令人匝舌。我爱不释手，拿在手里就舍不得放下。它像一位养在深院的大家闺秀，端庄秀丽，恬静雅致。它身上的每一笔画工，都彰显了画师的细腻和温柔。可是它真的太贵了。几乎要花掉我一个月的工资。最后我遗憾地离开了那里，理智战胜了欲望。后来我得了几笔稿费，差不多够买了。我迫不及待地去成都，整个路上，我的心情雀跃不已。我甚至不敢提前问老板，它是否还在那里等我。“卖了，已经卖了。这么久了，不卖，我们怎么生活呀！”老板笑着看我，我就像霜打的茄子，失望至极。“帮我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吧！老板，拜托了！”“你真可爱，手工的，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请那个画师再画一个嘛！”“你知道单独定制要多少钱吗？而且同一个画师，同一个工艺师，做出来的也不会一模一样的。”我哭丧着脸，心里委屈极了。就像一个我爱了很久的人，要一笔丰厚的彩礼，等我好不容易凑足了钱，她突然转嫁给了别人。“再看看其它的嘛，好东西多着呢！”我看着店里各式各样的瓷器，终于理解了那两句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那些曾经我怎么看也看不够的瓷器，怎么也提不起我的精神。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我要去景德镇，我要去找一模一样的盖碗。”失落了几天后，我又开心起来。
     后来我真的去了景德镇。景德镇的瓷器多得让我眼花缭乱，贵得让我瞠目结舌。有一天，我得到一个参观瓷器厂的机会。他们刚好烧制出一批瓷器，正准备开片。我站在那里，听着瓷器开片的声音，“噼里啪啦，叮叮当当……”我呆立在那里，忘了周围的人，忘了一切，包括我自己。我至今仍然找不到满意的词汇来描述开片的声音。好听得让我终身难忘。我仿佛穿过了时光的隧道，到了宋朝，看到在火光中，有一张跟我一样的脸，也在聆听这美妙的声音。瓷器身上慢慢多了一些曲曲折折的线条，仿佛弯弯流淌的小河。那一刻，我被深深地感动了。被我们古代先民的智慧和高级的审美情趣深深折服。有时候完美并不是最美的。就像我们的生活，没有一些遗憾和伤痕，也就少了波澜壮阔的豪迈和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