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里的端午
文/张波
小时候,端午,粽香还没飘到家门口,奶奶已经端起她心爱的小箩筐,戴上老花镜,在老院子的泡桐树下开始了她的艺术创作。我就像一只小尾巴狗,一蹦一跳地跟在她身后,乖乖地坐在箩筐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奶奶。
猴子抱金瓜,艾草香囊,五彩菱角,还有就是端午的主角——粽子,缺一不可,这些都是我小时候过端午的标配。小箩筐里放满了奶奶端午做手工用的材料,都是平时收集的花花绿绿的碎布料、五彩线、艾草等,总之里面零零碎碎的啥都有,有的布料线脚都还没有拆,团在一块儿,里面还混着一些扣子。奶奶总说这些都是她的宝贝,马上就会派上用场。
那时我总爱把头扎进小箩筐里,整个身子都露在外面,还掩耳盗铃地喊奶奶来找我,奶奶屁股上“啪”地给我一蒲扇:“小淘气边上耍,别挡我做针线。”箩筐跟着晃了晃,我抬头望着奶奶咯咯地傻笑。
奶奶拿起一块红布和一小块黄布,剪刀在布料上“咔嚓咔嚓”几下,猴子的轮廓便清晰呈现,紧接着,我便抢着给奶奶穿针引线,穿好后我又望着奶奶咯咯咯地笑,奶奶总是笑着摸摸我的小脑袋,眼里满是宠溺。这时奶奶的针线像被她驯服的小精灵,在布料间灵活穿梭,不一会儿,布猴子的身体就做好了,接下来又挑出两颗小黑珠子当作眼睛,用红线串一个嘴巴并拉紧,猴子那尖嘴猴腮的样子就呈现出来了,然后用黄布做一个小金瓜,串连在小猴子的四只脚上。瞬间,一个活泼俏皮的布猴子就诞生了,仿佛下一秒就能蹦跳起来。做艾草香囊和五彩菱角时奶奶的动作更是娴熟,没多久奶奶就做了一大串儿。奶奶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小猴子,挂在我脖子上说:“愿我家乖孙也像它一样聪明伶俐。”我在院子里像只蝴蝶一样“扑棱扑棱”地来回跑,觉得自己就是天下最幸福最神气的小孩。
到了包粽子那天,家里更热闹。奶奶提前泡好了糯米和粽叶,粽叶在水里泡得绿油油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奶奶把粽叶卷成一个漏斗状,往里面填满了糯米和红枣,再用棉线紧紧地绑起来。我也跟着学包,可包出来粽子不是漏米就是奇形怪状,像个“小怪物”。奶奶也不说我,只是笑着把我包的“小怪物”单独放一边,说:“这是我乖孙包的,等会儿煮好了肯定更好吃。” 粽子煮好后我顾不上烫手伸手就抓一个,咬上一口,软糯的糯米和香甜的红枣在嘴里散开,那滋味到现在我也忘不了。
在奶奶的端午记忆里,还有一个特别的习俗——挂艾草和菖蒲。端午那天一大早奶奶就会带着我去干河子边割一些长得又长又绿的艾草和菖蒲回来。把它们整理好绑在一起,挂在门楣上,说这样能驱邪辟灾,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
然而,时光就像一阵风,吹走了童年、吹走了奶奶。奶奶走后端午的热闹也渐渐地变淡了,箩筐还在却已蒙上了灰,里面再也看不到那些五彩的碎布和艾草。超市里的粽子裹着真空袋,再也没有苇叶的清香。
每到端午,我就会想起奶奶,想起她坐在箩筐前做香囊包粽子的样子。端午的月亮还是圆的,只是再也看不到那双皱纹密布的手,为我挂上那枚会抱金瓜的小猴子。如今,奶奶虽然不在了,但她对我的爱,就像端午箩筐里的粽子,甜在我嘴里,留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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