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的《回不去的故乡》,以废墟为纸,刻下了一道时代迁徙中无可弥合的精神创口。故乡的消逝并非一夕之间,而是以“瓦片垮了”、“墙壁塌了”的具象崩塌为开端。诗人以惊人之笔将岁月重负与故乡颓圮并置——“我多想卸下全部岁月”,物理的坍塌竟成了灵魂欲挣脱的契机。那埋入墙基深处的乳名,是童年对土地最深的烙印,却成了预支未来的抵押,终在远行途中化作不可赎回的典当。
故园在时光中彻底沉没:山峦缝合小径,根须弥合土地,溪水改嫁远方。归乡者只能在镜中徒劳“练习还乡”,每一次精神还乡却撞上“陌生的路牌”。当树根掀开灶台,自然以新绿覆盖人迹,更掩埋了“最后一声乳名的呼唤”——名字作为身份象征,其沉寂宣告了精神脐带的彻底断裂。
结尾的意象群如刻刀般深入骨髓:“树桩如碑”祭奠逝去的童年,“根脉如网”则成为血脉的镣铐。那“勒紧”的重复呼告,在雨水、月光、心跳的间隙里形成精神绞索——地理故乡虽已湮灭,其精神烙印却随生命律动永恒收缩。诗人最终“认领了这片森林”,所认领的不过是一种永恒的缺席与乡愁本身。
在城市化与迁徙的浪潮中,故乡成了回不去的坐标。诗人以废墟为碑,以根脉为网,测量了我们与精神原乡之间那道难以跨越的深渊——其中每一道勒痕,都是现代人灵魂深处关于“根”的隐痛与乡愁的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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