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秉恬詩文集序

鼎尚者

高志刚 / 文

卓秉恬詩文集序

     卓文端公秉恬，起家嘉道之際，立朝垂五十餘載。《清實録·咸 豐朝實録》皇帝諭曰：“大學士卓秉恬由翰林科道洊擢正卿，進秩綸扉，克稱厥職。朕御極後，見其宣力有年，老成持重，方資倚畀，前因患病，疊經賞假，冀其調養就痊，長承恩眷，遽聞溘逝，悼惜殊深。著加恩贈太子太保銜，賞給陀羅經被，派睿親王仁壽，帶領侍衛十員 即日前往奠醊。所有任内一切處分，悉予開復。應得恤典，該衙門察 例具奏。伊孫監生卓景濂、卓景洵、均著賞給舉人，一體會試，以示優待耆臣至意。尋予祭葬，諡文端。”有清二百六十八年，四川官位最顯、官至正一品者，文官爲張鵬翮、卓秉恬、周煌三人，武官僅岳 鍾琪、楊遇春二人，而在朝任職最久者唯卓文端公秉恬一人而已。

     卓公中樞重臣，歷仕三朝，官至武英殿大學士，獲賜花翎殊榮。 其爲帝师，教導奕訢經世之用之才，培養咸豐治國理政之能。執掌三部，革新財政，督辦工程，重視海防，强化軍備，其經世大業，若黄 河金堤，巍然障狂瀾於既倒。觀其奏議封事，字挾風霜，如《陳川陝 災狀疏》云：“餓殍塞途，析骸而爨；流民如蝗，啖盡野蔬。”字字 沉血，裂帛驚心。道光十三年奏報黃河水患災情，“水過處田廬盡墨，百姓流徙，哭聲震野”，寥寥數語，如染血淚，讀之令人心顫。至若力劾墨吏，直聲震殿陛，疏中有“剥民脂以媚上，如剜肉補瘡”之句，鋒鏑所向，鬼魅股栗。尤記其痛陳民生之艱，字字如石擲地：“民生多艱，吏治易壞，不可不察也！”。

     蓋聞麟閣勳臣，功業每掩其文藻；蘭臺墨客，詞章或晦其經綸。勳名炳於丹墀，錦軸顯於瑤章，潛光韞櫝久矣。今卓氏後人鷹爵祖德，克紹箕裘，重付遺編，使珠玉出塵，墜簡現世，勳業與文藻共耀青史。

     其爲文也，情性所鍾，尤見於尺素家書。訓子侄曰：“朱門易朽，清節長馨。寧守荆扉啜粥，勿效豪右爭膻。”“勿羨華軒駟馬，但求立身清白，無愧於心。”諄諄如聞慈父執手。偶憶蜀中舊事，則悵然 書曰：“燕山雪大如掌，忽憶峨眉月下，竹露滴階之聲。”此等筆墨，洗盡蟒玉威儀，但見赤子衷腸，澄澈見底。

     當其時也，駢儷藻飾之風熾，獨公抱荆玉，筆挾漢唐遺響。論治 河方略，則如禹王導水，鑿石分波；述鄉野見聞，則似范公繪《豳風》，粟帛之氣撲面。創勸學所於京師，倡“化民成俗，莫先庠序”，百年 後視之，猶聞黄鍾大吕。

     綜其生平，廟堂勳業若岱岳淩霄，而詩文則似深澗幽蘭。然蘭之 清芬，豈遜松柏？今展卷如對公之肺腑：憂時淚、濟世心、桑梓情，皆凝作紙上雷霆。昔張橫渠“爲生民立命”之志，盡在此矣！

     是爲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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