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邛古城墙和护城河的儿时记忆 杨辉祥 邛崃要打造临邛古城,投巨资建了一座城楼,恢复护城河,我的记忆中,城楼没有这样雄伟壮观,护城河却显小气,不过,当局者能如此,也勉为其难了。那令我印象最深的古城墙,恐怕永远也不可能重建了,现在变成围城马路了。 但古城墙是我儿时的天堂。 我的老家就在北门附近。北门城楼左手不远护城河上有一座碾子,碾子上游因为堵水而形成一个百多平米的水面,我们称为凼凼,护城河之外,就是一望无边的农田了。我在北街小学读书时,夏天,一到放学,男生们都会欢呼着奔往水凼,三脚两手脱下衣裤,光着屁股扑通,扑通跳下河去,于是,这帮青沟子娃娃,在河里“倒硬人,”(就是站在岸边,身体直立往后倒向水面),跳冰棍(直着身子从高处往下跳},钻迷龙(潜泳)。。。我的游泳的最初级姿势—狗刨式,就在护城河里学会的。最有刺激性的是打水仗,两队人马或两人用手互相向对方脸上斛水,使你眼睛不能睁开,呼吸困难,直至告饶,但面对面坚持不了多久,往往后来大家都会转过身去,屁股对屁股,弯着腰,翘起屁股,用手向后往对方屁股浇水。水仗打起来,遍河白浪滔滔,水花飞溅,十分壮观。有时,天气太热,农民也会把水牛赶到护城河里来泡水。我们会爬上牛背,做出各种跳水姿势,但水牛有时也使人讨厌,它会在水里拉屎,当发现牛尾巴翘起,大坨的屎吧嗒,吧嗒地掉到水里,大家就惊呼:“炸弹!”纷纷爬上岸。 有时,我们也在护城河摸鱼捉蟹,鲶鱼尤多,几乎没有空手而回。在护城河里洗澡--邛崃人把游泳喊成洗澡。最怕的是裤子遭偷了。这种事经常发生,我至今也未搞清原因。那时候,我们是随手把裤子脱在岸边草丛里,压上书包或石头,就跳下河,那时的娃娃穷,很多上学也只穿一条裤子,连背心都没得,一旦裤子遭偷,就惨了。我的表弟就掉过一次裤子,我们一直陪他挨到天黑,然后用芋荷叶做件超短裙,遮住下身跑回家的,当然,免不了遭其父一阵爆打。护城河还是人们洗衣淘菜的地方,城里的女人们往往邀邀约约,三五成群,肩背手提衣物走几条街到河边来洗,洋派的还用自行车把衣裳搭到河边上来洗。我们有时会把水溅到那些洗衣的女人身上,招徕她们一阵痛骂:“挨刀的,砍脑壳的!”我们做鬼脸,不于理会,继续欢笑嬉戏,护城河两岸杂草丛生,乱石嶙峋,青蛙,癞蛤蟆特多,但不时有蛇栖息其间,我一次洗完澡,刚爬上岸,就看见一条两尺多长的青竹标蛇在我的衣裳旁昂头吐舌,我惊呼,众伙伴闻讯而来,抓起泥巴砸蛇,它嗖地射下河,摇头摆尾而去,好久,我们都不敢到护城河去了, 邛崃有句话,绕城九里三,穿城三里三。临邛古城大小可想而知了。这里所指的“绕城九里三”应是指城墙的长度。我小时候看到的古城墙,残破,但大部分还直立着,人们为了进城交通方便,城墙开了好多口子,缺口作v字型,下部两三米宽,旁边散落很多拆下来的长一,两米的条石,横七竖八,我们只能在石头上跳跃前进。城墙不是很高,大约有现在的一二层楼高。红砂条石砌成。由于年代久远,颜色变成黑红色,已经开始风化剥落,长满苔藓藤蔓,地瓜子长得尤为茂盛。我们有时还可以抓住地瓜子爬上城墙。邛崃的城墙与其它地方的城墙不太一样。长城,平遥古城的城墙两面都是直上直下绝壁,用火砖砌成。城内引梯上城,而邛崃的城外一面是红砂石砌成的高墙,城内一面则是泥土堆砌而成的斜坡,间隔有一些石梯,土坡很缓,四五十度,上下很轻松,从军事防御来说,邛崃这种构造更先进,更有利,城内的军队可以在任何地点迅速上城墙进入战斗。我们当时看到的土坡,大部分已经开发为农田,或栽上树子,或点玉米,胡豆了。一片嫩绿。 城墙是我们儿时活动的主要场地,打民仗,逮蟋蟀,都喜欢在城墙上进行,为何叫“打民仗”,顾名思义,是老百姓之间的战斗,我们那时,往往是两条街两校或两个班级娃娃之间发生冲突和磨擦,至于发生原由,我至今也想不起来,一旦“梁子(矛盾)”结起,不服气一方,总会托中间人向对方传话,下战书:某日擦黑,在城墙某处打民仗,不来的话,是幺儿,对方焉能服输。坚决应战,于是乎双方开始招兵买马,排兵布阵。时辰一到,先到的一方占据城墙上的有利位置,阻击对方向上进攻,攻方利用地形地物向上冲击,双方吼声震天,沙石横飞,有人把麻柳枝挽成圈圈,套在头上,作伪装掩护,有人干脆把背篼,渊篼套在头上作保护,他们也不顾地上的牛粪狗屎,匍匐前进,有人模仿电影中的镜头,高举手臂,作英勇状:同志们,跟我冲啊!有人胡乱叫喊:八格牙鲁,死了死了的,其实娃娃们打民仗的时间是很短的,大约就十几分钟。而且,一开始就基本上知道谁胜谁负了,那就是哪家人多势众,哪家赢,人少的一方往往一两回合就败下阵来。四散逃去。胜利者则充满了喜悦,他们会占据城墙,坐在墙头上。总结战斗经验,每一个人都大讲特讲自己在战斗中的非凡表现,为夺取胜利而起的关键性作用,一直到夜深,才走下城墙,踏着月光,唱着<<游击队之歌>>:“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回家。 很多年过去了,我也参加不少打民仗,在“枪林弹雨”中,飞沙走石中过来。但从未听说有哪位英雄在“战斗中”受伤。真有点不可思议。 城墙还是我们逮蟋蟀必须光顾的地方,蟋蟀,邛崃人称:“灶叽子”,蟋蟀的分布是很广的,田间地头,房前屋后,都可以听得到它的鸣叫声,那时候的每个男孩成长的必经过程,就是捉蟋蟀,斗蟋蟀。但要抓到好蟋蟀,流行的说法是,只有两个地方,一是坟墓里,一是城墙上。当时,北街施老三有一只叫“青头”的蟋蟀打遍东街,衙门口一带无敌手。施老三说,这只蟋蟀就是在南河坎的乱葬坟里逮到的,他挖开坟墓,看到蟋蟀就藏在骷髅的嘴里,旁边还盘着一条巨毒的青竹标蛇,他赶走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住蟋蟀。大家开始听得心惊肉跳,继而喳喳称奇,都说连蛇都不怕的蟋蟀,当然凶啊!大家对施老三佩服得五体投地。虽说是坟墓盛产优秀蟋蟀,但我也不敢到坟墓里去捉,我不怕那森森白骨,但怕蛇。于是,我把搜索的地点,主要放在城墙上。但在城墙上要捉住一只好蟋蟀也很难。条石太重,两三百斤,我们根本搬不动,它们就在石墙缝里振羽欢叫,我们也奈何它们不得。我们有时用水灌,吹气的办法,想逼其出来。但收效甚微。那时,我看到城墙上被撬得横七竖八的条石,总觉得是那些逮蟋蟀的人干的。我也曾在城墙上捉过一只硕大的蟋蟀,为此狂喜好一阵,但一上战场,它是尾尾缩缩,屡战屡败,喂了最辣的朝天椒,也未能令其“雄起”,看来,从城墙出来的,并非个个英雄,也有脓包。 那时候,城墙除了供我们打民仗,捉蟋蟀外,还是我们旅游的好去处。鹤林寺,塔子坝,古城墙,是邛崃人的三大旅游目的地,我们大院的几个娃娃,经常去“转城墙”,就是沿着城墙走一圈。包包头揣点花生,胡豆就上路了。九里多路,我们可以耍上一天,在一中校后面的城墙上,有几块突出的石头,我们每次转城墙,都要跑到那里,徒手抓住石头上下城墙,有点象现在的攀岩运动。我们有时会站在城门洞上,看御桥上千姿百态,赶牛牵猪的人们,匆匆忙忙,来来往往,十分有趣。偶尔,我们也会做些向城楼下扔杂物,吐口水的恶作剧。在人们的一派责骂声中,嘻笑着跑开去。如果有人说,要屙尿,五六个娃娃会在城墙边一字排开,垮下裤子,齐刷刷地向城墙下撒尿,有的还挺胯,不断摆动小鸡鸡,尿在空中象一条条银色的小蛇,娃娃们哈哈大笑,争说自己的屙得远,屙得高。为什么娃娃们对这种游戏,高兴异常,恐只有弗洛伊德,才能解读了。但是,面向蓝天白云,千里沃野,居高临下,洋洋洒洒,无拘无束的屙尿,那感觉,用现在娃娃们的话,那才是一个字:“爽!” 古城墙消失了, 现在的娃娃可能难于找到这种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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