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依旧(散文)/徐业君

徐业君

风景依旧。这话说起来像一句老话，却不知是谁先说的了。人们总爱说风景依旧，大约是见惯了山水的缘故。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条水，年年岁岁，不过如此。



然而人却是要变的。昨日的孩童，今日已长成少年；昔日的少年，今朝已成了老翁。照镜子时，看见鬓边几茎白发，便想起少年时满头青丝，不觉微微发怔。这发怔的当儿，窗外正传来几声鸟鸣，与二十年前的并无二致。



街角的梧桐树年年落叶，却总也落不完似的。我常在那树下徘徊，看那叶子打着旋儿落下，便想起许多往事来。从前同行的友人，如今散落在天涯海角，有的已经作古。他们也曾在这树下谈笑风生，而今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河水日夜奔流，从不曾停歇。站在桥上，看那水面泛着细碎的波光，仿佛无数细小的银鱼在跳跃。这景象看了三十年，竟未觉厌倦。只是水边的垂钓者，早已换了一茬又一茬。昔日常见的几个老渔翁，如今不知去向，倒添了几个生面孔的年轻人，在那里抛竿收线，神情专注得很。



黄昏时的晚霞，红得似火，又似血。这颜色也是年年如此，从未改变。人们常说"夕阳无限好"，其实夕阳何曾变过？变的只是看夕阳的人。年轻时候看夕阳，只觉得壮丽；如今再看，倒生出几分感伤来。



公园里的长椅，油漆剥落了几处，露出木头本来的颜色。我曾在那椅子上坐过多少回？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次，一个陌生人在我身旁坐下，我们便攀谈起来。那人的容貌早已忘记，只记得他说的话，竟与三十年前某位故人的言语相似。我惊异了一会，随即释然——原来这世上，本就有许多相似的话语。



风景依旧。这话说起来容易，细想起来却令人心惊。山河不改，人事已非，这中间的滋味，大约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能体会。年轻人总爱说"物是人非"，其实真正的物是人非，是要到老来才明白的。



我站在窗前，看那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忽然想起一句诗来："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诗句不知被多少人用过，却用得恰到好处。青山确实依旧在，只是看山的眼睛，已经老花了。

该用户使用麻辣社区手机客户端登录 丨你的言论影响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