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女士您好！
这些天，网络上关于我的新闻很热，就像家乡绍兴的天气一般，把我也给吵醒了，哪里还有丝毫睡意。终于还是忍不住爬起来作个正面回应。您那封投诉我在纪念馆中“违规”抽烟的信函，真真让我在九泉之下哑然失笑，仿佛穿越时空的迷雾，窥见了您那义愤填膺、正义凛然的模样。
孙女士，我虽未能亲眼目睹您挥斥方遒的英姿，但那份“卫道”的激情，却透过纸背，灼热了我的眼，仿佛我手中的香烟，不是解乏的伴侣，而是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要将咱们的文化根基炸得粉碎，让社会纲常沦为笑柄。
不过，孙女士，您这番慷慨激昂的壮举，倒让我不由自主地忆起了四十多年前那场关于首都国际机场壁画的轩然大波。那时，一群自诩为“道德卫士”的君子，对着画中沐浴的傣族少女指指点点，仿佛那些裸露的肌肤是洪水猛兽，能腐蚀国人的灵魂，让社会风气堕入深渊。更有激进之士，嚷嚷着要以“流氓罪”将画家绳之以法，送入大牢，那架势，比您投诉我抽烟的“罪行”可要凶猛百倍。
结果呢？邓公一句“这有啥好争议的？艺术表现很正常”，如春风化雨，瞬间平息了风波；李公再补一句“中国有的人就是少见多怪”，更是画龙点睛，让人恍然大悟。如今，谁还会对着那壁画评头论足？倒是那些当年叫嚣得最凶的人，如今可能正偷偷欣赏着更“前卫”的艺术作品，心中暗自赞叹：“原来艺术还可以这样！”
上面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初，也是我从36年离开故土约50年之后的事儿了，不过这一切我都在地下默默地看着，那地面上所发生的一切，我不便参与和评说。您瞧，这世道变化之快，犹如白驹过隙，让人目不暇接。可偏偏有些人的思想，还停留在我所生活的那个血雨腥风思想禁锢的年代，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随时可能发出刺耳的哀鸣。他们身体上或许早已跃跃欲试，享受着各种“开放”带来的便利与快感，可思想上却死死守着那道“贞节牌坊”，生怕一不小心就“失了节”，成了众矢之的。唉！真是想不到哇，人间还是那么吵。我在《而已集·小杂感》已经说过，就不再重复，总之就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再说回您投诉我抽烟这事儿。我鲁迅，一生爱烟如命，烟斗不离手，笔下不知多少文字是在烟雾缭绕中诞生的，那是我思考的火花，是我灵感的源泉。您说我抽烟“有伤风化”，那我想问问，这“风化”二字，究竟是谁定的金科玉律？是您吗？还是那些同样喜欢对别人生活指手画脚、妄图将自己的标准强加于人的道德裁判官？
我抽烟，是我个人的癖好，是我思考时的伴侣，它不影响他人，不破坏公序良俗，更谈不上什么“误导青少年”。而您呢？孙女士，您这番投诉，倒像是无端抽风，莫名其妙，仿佛只要您一开口，这世界就得按照您的意志来运转，否则就是大逆不道。这些天，也看见网络上在说，你社交账号里的内容，你说“烟草和电子烟不行，只可以尼古丁袋”，其实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还没有电子烟和你销售的那个“尼古丁袋”，我着实从未尝试过。
我想起1979年《大众电影》杂志因为刊发了一张接吻剧照而收到的愤怒来信。那位读者义愤填膺，仿佛毛主席缔造的社会主义国家因为一张接吻照就要毁于一旦，天下大乱。我不禁要问，他怎么知道资产阶级的杂志是什么样的？难道偷偷看过，还是心中本就藏着那么一点资产阶级的情调，所以才会如此敏感、如此愤怒？过去我就写过：“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 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历史的车轮都驶进21世纪了啊！
解放思想这事儿，其实并不难。只要掌权者一声令下，大众的思想自然会如春潮般涌动，破冰前行。可就怕有人自己身体开放着，享受着各种自由与便利，却想着控制大众的思想，让别人的脑子也跟自己一样紧绷、一样狭隘。这种人，思想在明处腐朽不堪，身体在暗处却开放得令人咋舌，真是既可笑又可悲，宛如一场荒诞的喜剧。
孙女士，您这番投诉，让我看到了千百年来，也是我一直写文章诟病的国民奴性的影子还在，而且在您身上也若隐若现。您对我这抽烟的行为如此愤怒、如此上纲上线，是不是因为您从某个“主子”那里失去了自尊，所以想从我这儿得到补偿，找回那份久违的优越感？可您别忘了，我鲁迅，一生傲骨铮铮，从不向任何“主子”低头，也不接受任何人的无端指责。您想在我这儿找存在感，怕是找错了对象，选错了战场。
最后，我想说，我有过《呐喊》，我在抽烟，这是我的自由与权利；而您在抽风，那是您的乐趣与选择。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您还是省省心吧。这世界，已经够喧嚣、够浮躁了，不需要再添您这一声正义的呐喊，那一声显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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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27 05: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