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时,发现窗台上落了一根灰羽,细看才知是喜鹊的尾翎。邻居说,昨夜有群鹊在楼顶盘旋,吵得人睡不着。我竟不觉恼,反而想起今日是七夕——那些翅膀拍打的声响,许是银河上的桥正被搭起时,抖落的星尘。
菜市场里,卖花的阿婆将玫瑰与素馨扎成束,红白相间,像未说出口的誓言。一对年轻人在摊前踌躇,男孩反复摩挲钱包,女孩却抽走一支最便宜的银莲:“这个,养得久。”阿婆笑呵呵地多塞了两枝勿忘我,皱纹里藏着三十年前同样的故事。我忽然觉得,七夕的浪漫不在金玉,而在这些琐碎里发光的瞬间。
黄昏时,社区组织老人们穿针乞巧。八十岁的陈奶奶戴着老花镜,指尖捏着红线却总对不准针眼,急得直嘟囔:“当年绣鸳鸯,闭着眼都能行哩!”一旁的老伴递来一杯茶,杯底沉着两颗红枣。没人提“爱情”二字,可那杯茶的热气,分明比任何情话都暖。
入夜后,我独自去江边散步。对岸高楼灯火璀璨,广告屏滚动着“七夕快乐”,而江心只有一艘乌篷船,船头悬着盏旧灯笼,随波轻轻摇晃。船上有两道依偎的剪影,像极宋人画里的“烟波钓徒”。这城市越喧闹,越显得他们如同从古诗里走出来的人——无需电光火彩,一盏灯,一条船,便够写尽平生。
回家路上,见几个孩子用荧光笔在水泥地上画“鹊桥”,歪歪扭扭的线条间,还画了牵手的小人。一个女孩认真地说:“桥要画得长一点,这样牛郎织女就能多聊会儿天。”我驻足良久,忽然明白:七夕从来不是神话的复刻,而是人间温情的注脚。那些被我们忽略的晨昏、市井、白发与童言,才是银河真正的支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