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是二十四节气中最轻盈的名字,像一声耳语,落在夏末的衣襟上。此时暑气未褪尽,晨光却已带着凉意,草叶间凝结的露珠,是夜与昼交换的信物。
清晨推窗,能看见远处山峦蒙着一层薄雾,仿佛被谁随手披了条纱巾。园里的桂花忽然就香了,细碎的金黄藏在叶底,不张扬,却让整个院子都浸在甜暖里。母亲总说“白露打枣”,这时节的枣子最是脆甜,竹竿轻轻一敲,便噼里啪啦落一地,像下了一场小小的红雨。
农人弯腰在田埂边,稻穗低垂,沉甸甸的。白露是丰收的前奏,也是告别的序章。蟋蟀在墙根下鸣叫,一声比一声急,仿佛要赶在寒露前唱完最后一曲。街角卖豆浆的摊子支起来了,热气腾腾的,路人捧一碗在手,呵出的白雾与晨露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冷是暖。
古籍里写“白露沾衣”,这沾衣的何止是露水?分明是时光的痕迹。春生夏长,到了白露,万物开始收敛锋芒,如同人至中年,懂得将热烈藏进沉默。夜里散步,踩过湿漉漉的梧桐叶,忽然想起《诗经》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千年以前的那场露,如今仍落在我肩头。
节气如轮回,白露一年年地来,像一位故人,不说话,只把清寒与丰饶一并交予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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