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我望着那缕游移的光线,忽觉时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丈量着一切——它丈量着母亲眼尾新添的细纹,丈量着老槐树年轮里藏匿的雨季,丈量着童年那个踮脚摘杏子的身影与此刻窗前背影之间的迢迢山水。
岁月是面诚实的镜子。它不会为权贵镀金,不为贫民抹灰。我见过祖父在镜前拔白发的样子,银丝缠着指间,像在解开时光打的绳结。那面挂在堂屋的铜镜,照过新嫁娘的喜帕,也映过送葬人衣角的泪痕。而今镜面蒙尘,却仍能照见我们擦拭时眼里的光。原来照见过往不是镜子的本事,而是我们总在回望中,把旧事擦得锃亮。
人心这杆秤最是奇妙。菜市摊主称菜时偷偷翘起的秤杆,邻里间"吃亏是福"的古老智慧,急诊室里陌生人递来的体温计——这些称重轻重的时刻,让感情有了具体的重量。记得外婆临终前,把一袋晒干的桂花分给三个儿媳,说:"你们心里清楚,这些年谁添的柴火多。"那杆秤从未露面,却让满室馨香。
善良的温度最是恒久。它像深秋的晒场,把往事铺开曝晒。巷口修车老人总在雨天多备几把伞,图书馆管理员会为流浪者留盏夜灯,这些细小的暖意,让岁月有了包浆的温润。我收集过许多这样的温度:陌生女孩塞来的暖宝宝,山区孩子寄来的蜡笔画,甚至快递员暴雨中护在怀里的那箱书。它们证明,温暖从来不是单行线,当我们传递火把时,最先照亮的是自己的掌心。
暮色渐浓时,我抚摸窗台上那盆绿萝。它新抽的藤蔓正缠绕着旧枝,如同此刻与往昔的对话。时光的刻度里,原来藏着最朴素的真理:我们丈量万物时,万物也在丈量我们;我们称量感情时,感情也在称量我们;我们传递温暖时,温暖早已将我们包裹。就像此刻夕阳,它从不计较自己照亮的是高楼还是茅屋,只是温柔地,把一切都镀成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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