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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浪里的秋光
十月的华南,秋风总带着别样的甜。风掠过村口的老榕树,卷着禾田深处的稻香漫进巷弄时,我就知道,该跟着爹娘去收晚造稻了。檐角的玉米串晃着金黄,竹篮里的镰刀沾着晨露,奶奶往我兜里塞了把炒花生,叮嘱着“别往田埂边跑”,可我的脚早跟着稻浪的起伏挪向了田野。
田埂上的狗尾巴草结了籽,沾得我裤脚毛茸茸的。远远望见父亲弓着腰在稻浪里移动,银亮的镰刀起落间,一丛丛稻穗便整齐地卧在泥地上,稻秆切口处的清香混着泥土味扑面而来。母亲戴着斗笠拾稻穗,蓝布衫被风吹得鼓起,像只展翅的灰雀。她见我来,直起腰擦汗时,鬓角的碎发沾着几粒金黄的稻壳。
我最爱蹲在打谷机旁看谷粒跳舞。父亲脚踩踏板,木轮转动着拍打稻穗,金黄的谷粒便簌簌落在竹筐里,偶尔有几粒蹦到我手背上,带着阳光的温度。奶奶坐在田埂上筛谷,竹筛左右摇晃,空稻壳随风飘向田埂,谷粒在筛底堆成小小的山。她总边筛边念:“今年秋阳足,谷粒沉,够吃一整年喽。”
日头偏西时,稻子已堆成了田埂边的小丘。母亲捡来干稻秆,在田边搭起临时的灶,焖一锅咸肉饭。饭香混着稻香飘开时,邻居阿伯挑着满筐稻子路过,笑着往我碗里夹了块腊肉。晚风里,大人们聊着今年的收成,说谁家的稻子比去年壮,谁家的谷仓该翻新了,我和阿伯家的小孙子则追着萤火虫跑,稻秆堆成的“小山”成了我们最好的藏身处。
如今再回故乡,十月的稻香依旧漫巷。父亲的腰更弯了,母亲的鬓角添了霜,可当他们握着镰刀走向禾田时,背影仍像当年那样坚实。那些稻浪里的秋光,那些饭香中的笑语,早已和华南的秋风一起,藏进了岁月的褶皱里,成了最温暖的念想——那是丰收的味道,更是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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