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窗棂时,我总想起那个未完成的约定。友人曾说要同去山间看杜鹃,可杜鹃谢了又开,我们总在等一个"不忙"的时节。直到某个清晨,信箱里躺着泛黄的明信片,背面是潦草的字迹:"山花已漫坡,人却未至。"原来有些等待,早被岁月标好了期限。
老宅天井里那株老梅,年年枝头缀满星子般的白花。祖父总在霜降后修剪枯枝,他说:"舍了败叶,新芽才长得痛快。"如今才懂,人生何尝不是一场修剪?那些执念如虬枝般盘踞心间,若不舍得剪去,便永远望不见云外的晴空。
茶烟袅袅升起时,我常凝视杯中沉浮的叶片。看它们在沸水里舒展蜷缩,忽而想起敦煌壁画上飞天的飘带——原来生命最美的姿态,恰是顺流而下的从容。何必强求每片叶子都沉入杯底?浮沉之间,自有天地。
暮色四合时,我总爱翻动旧相册。照片里母亲鬓角未染霜华,父亲眉宇间尚有少年意气。指尖抚过泛黄的相纸,忽然惊觉:我们总在追逐远方的风景,却忘了身后的光影正在悄然褪色。那些以为"明天再说"的拥抱,原来都成了永远欠下的债。
街角书店的玻璃橱窗倒映着匆匆人影,有人捧着新书疾步走过,有人驻足凝视封面的夕阳。我忽然明白,生命最珍贵的馈赠,从来不是橱窗里精装的书册,而是此刻掠过书页的微风,是掌心里尚存的温度。那些被我们命名为"遗憾"的缺口,恰恰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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