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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朋诗友] 故乡神潭溪那人系列之——船老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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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推荐官 2023年优秀网友

发表于 2025-12-9 09: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故乡神潭溪那人系列之——船老板(上)
一说起船老板,老家神潭溪的街坊们都说,那是“在血盆盆里抓饭吃”。
在血盆盆里抓饭吃,这该是多么凶险和艰辛的活儿啊!可在我眼里,船老板个个都是又挣钱又风光的主儿。每次神潭溪粮管所要往通公路的下两区粮站运粮,几十条下两木船社的船就会被船老板拉到俞家沱。靠河湾的船码头将船停稳后,神潭溪街上的船老板各回各的家,而家住下两元潭的船老板,就会打扮一番到街上溜达。这时的船老板,个个身穿光鲜的衣服,脚蹬油亮的皮鞋,一些讲究的像任文成、廖远浩、郭洪兴、童永舒、柯应文等人还要往脑壳上抹点清油。一头乌黑的头发,映在太阳下看上去亮光光的很是精神,走在街上惹得小伙子小媳妇们羡慕不已。
七八岁的少年,我也很羡慕船老板,除了羡慕他们穿得好能去国营食堂吃蒸肉炒菜肉臊子面外,更多的是羡慕他们天天能在河里撑船,特别是在长滩放下水船。长滩是一条长约五六百米的狭窄河道,滩高弯多浪大水急,在船老板口里,那里就是他们放船的一道鬼门关。可在我看来,在长滩放船才是船老板炫技的最佳场所。每次在长滩看放船,都能让人激动不已,脑子里便情不自禁地做起自己放船的白日梦。
两个船老板,一个在船头扳艄,一个在船尾掌舵。当船进入长滩口,扳艄的船老板就会叉开双腿躬身双手把住艄把,双眼紧盯前方不停扳动船艄将船控制在滩道中间。双手压低艄把让没于水中的梢头从水中抬起,双脚快速稳健地移动,带着梢头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后迅即落入水中,之后根据弯道的幅度水的流速让双手在艄把上施加不同的力度进行扳艄,以调整船头转向的角度。在急弯加激流的滩道,船老板就要拼尽全力大幅度扳艄。这时候的船老板不仅双手青筋凸起,满脸充血让面色发紫,脖子上的血管也会因血压突升而高高隆起,看着就让人惊心动魄。
船头每一次扳艄,船尾掌舵的船老板就会根据船头摆动的方向和幅度,同步或左或右地推动船舵且推动船舵的角度也必须和船头转动的幅度成比例,这样才能让流水在船舵上产生的作用力与扳动船艄施加给船头的作用力或相反或一致,以保证船只能够绕过乱流或避开急弯的拐角。一前一后两个船老板从容淡定默契配合,顺着五六百米长的狭窄滩道一路劈波斩浪,转眼功夫就能把装载四吨粮食的木船放到长滩下游的平缓河道。
因为艄很长,所以船老板的每次扳艄的动作都很大,波浪激起的水花不时喷涌在脸上身上,让脸部肌肉一直紧绷的船老板看上去就像一尊活动的雕塑。而船尾掌舵的船老板除了配合着左右扳动船舵外,身上也很少被水花溅湿,于是,我便想当然地认为,扳艄的才是技术最好的船老板,而掌舵的应该是学徒。后来知道,掌舵的才是技术最好的船老板,所以被叫做驾长,而扳艄的技术还没学到家而只能被叫做船工。这样的区分并没人在意,他们都被叫做船驾子或船老板,只是船驾子有点贬义所以才叫他们船老板。
神潭溪街上有十几个人在下两木船社当船老板,每次他们来街上运粮,第一道关口就是在长滩拉上水船。几十条船陆续到达长滩下游的沱里,将其靠岸后船老板们就会合在一起逆流拉纤,将船一条一条地拉到长滩口子上的周家沱。拉上水时,被拉木船的驾长手持篙竿站在船头控制方向,避免船只在纤绳的拉扯下向受力一侧河道岸边撞击,船工则要和其它船上的人一起在岸上拉纤。
缠绕固定在前甲板中间“扎杠筒”上的一根长长的纤绳,背过木船最前方横梁的艄桩后被十几二十个船老板依次将斜挎在右肩上的拉纤帆布肩套缠挂在上面,在领头船老板声声铿锵有力的“嘿——嘿——”号子声中,将逆流中的木船一步一步地向滩头拉去。不管什么季节,只要拉船,船老板们脚上就会清一色的穿着“水爬虫”草鞋,除了寒冷的冬季上身穿件单薄夹衫下身穿条半长短裤外,其它季节拉船,他们基本就是单衣单裤,不少人甚至干脆赤裸全身,为的就是“干净利落”。
一条自重两千多斤的木船在激流的冲击下,施加在船上的反作用力至少翻倍,为了拉动木船逆流而上,拉纤的船老板个个努力将身体尽量贴近地面。蹬在卵石上的双脚,和着拉纤号子的节奏交替缓慢前行,将身体的力量通过拉纤布套传递给纤绳,再由纤绳拉扯船只在河道中击浪而行。因为浑身使劲,船老板们双腿肌肉会在缓慢移动中有节律地一块一块地凹凸蠕动。踏在地面上的“水爬虫”,会将卵石踩出深深的凹坑,头上身上的汗水从毛孔渗出,先是形成颗颗晶莹的汗珠,继而连成一片再顺着后背和脸颊一滴一滴砸在河滩上。
拉上水船除了劳累艰辛,偶尔还会遇到诸如纤绳断裂、突发湍流产生的强大冲击力瞬间让船失去平衡等意外。那年冬季的一天下午,十几条木船又被船老板一条一条从长滩往周家沱拉。一切看似按部就班,可谁也没想到在拉王明福的船的时候,纤绳却毫无征兆地突然被拉断了。纤绳断裂让全神贯注努力拉纤的人突然前倾倒地,整个身体都被重重地砸在卵石上。没等摔在地上的人回过神来,滩中的木船却很快顺水漂流。王明福心里清楚,顺水倒流的船很难控制,稍一疏忽就可能让其打横,而打横的船最容易在水流的冲击下发生侧翻进而使船身断裂。
为了控制船只尽可能地不让其打横,身体强壮的王明福不停地操控手中的篙竿,快速在船舷两侧河道撑挑推拨,最大限度地将船控制到与水流一致的方向上。可倒着被激流推行的船只因为船尾在前又没人掌舵,尽管王明福拼尽全力在船头用篙竿控制方向,可船还是在滩流中歪歪斜斜地一路倒着向下游猛冲。王明福知道滩尾处两个急弯,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在急弯处将倒着漂流的船拨正,于是,他只能一边用篙竿控制木船,一边大声呼叫岸上倒地的同行。
被滩中的隆隆涛声掩盖,王明福的呼叫声传不了多远,好在几秒过后总算有人从眩晕中清醒,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滩中快速倒退的木船,便很快爬起来拼命地追赶。就在船只将要“撞进”第一道大弯的当口有人捡起了被船一路拖行的纤绳,并将其牢牢地拽在手上。随着拽拉纤绳的人不断加入,船只总算在急弯处被大家合力截停了下来。总算松了一口气的船老板们这才相互打量,才发现每个人不是手脚擦破了皮就是脸被鹅卵石碰得青一块紫一块。冬季天冷,更何况河中风大气温更低,受冻的肌肉被石头磕碰不仅特别疼痛也容易淤血发紫。因为疼痛,好几个人不得不一瘸一拐地行走,但为了尽快将船拉出长滩,他们也只能一声不吭地忍住,换根好的纤绳又继续拉船。
秋冬季节是运粮高峰期,一个月运粮的船队至少要来神潭溪三四次。枯水季节河里的水量减少流速减缓,虽然有助于拉上水船,但对满载的下水船就会因流水变浅而无法顺水漂流。为了让满载的木船不致搁浅,放船前就需要去干河坝扎堰。干河坝是俞家沱上游大约三华里处的卵石河坝,河坝上游是七里沱。为了方便枯水季节行船,木船社在那里用长筒篾篓装满鹅卵石的方法垒起了一道河堰。不运粮时,河堰中间的木板闸门打开让河水流动,当运粮船在俞家沱靠岸,船老板就会去干河坝将闸门放下蓄水。一两天后,七里沱的水位就会至少上涨一米。
到了放船那天,一大早就有船老板去干河坝开堰,一两个小时后,等俞家沱的水位明显上涨了,船老板们就要开始放下水船了。船一进入长滩,站在船头扳艄的船老板叉开双腿躬腰双手把住长长船艄的艄把,随时准备扳动船艄修正航向,而站在船后掌舵的船老板则双手把住舵把子躬身抬头两眼注视着前方。
顺流而下的木船在一前一后两个船老板的操控下随着快速流动的河水一路向下游快速漂流,滚滚浪涛不时拍击船头发出连续沉闷的“砰砰”声。偶尔,当船被一股激流猛地前推,就会激荡出几个翻卷大浪向船头砸来,“砰砰”声响中船身不断晃动。每一次大浪袭来,扳艄的船老板似乎能提前预知而扳动船艄恰到好处地避开大浪的正面袭击,板舵的船老板也能准确把握时机努力板舵,让船只压着大浪涌起的水流,木船得以始终行进在滩道之中。偶尔,大浪猛拍船头激起团团水花,水花炸开的瞬间又会喷向扳艄船老板的全身。冬天刺骨的河风吹在脸上,在冰冷河水的击打下简直就是刀片割肉,但船老板却全然不顾始终全神贯注双眼紧紧盯着河道,随时准备搬艄掌舵以保证顺水漂流的船只在滩中的安全。
除了拉船放船,船老板偶尔也放筏子。因为不通公路,被砍伐的原木只能扎成木筏通过水路将其运往目的地。在河面上将原木按照长短粗细分类,用纤绳一根一根交错困扎牢固,在前后两端用爪钉和纤绳固定的方式搭建一个三角形的木架,将艄安放在木架顶端便于在行驶中控制方向,如此,一个木筏就绑扎完成了。为了方便休息,木筏上还要选用几根又直又细的原木在木筏中间用帆布支撑一个帐篷。
木筏是通过纤绳将原木困扎而成的,每根原木会随着水面的起伏而波动,所以木筏只能放下水,而不能拉上水,否则原木就会出现所谓的“倒钻水”。有一年初夏的一天,石板公社五大队的两个副业船工,正将一条木筏划过神潭溪去往巴中。两天前的一场雨让河水上涨,那天的水位虽已回落但却比较浑浊。浑浊的河水漫过长滩河道两边的大部分河滩,让人很难分清河道的位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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