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滨 江 〔修改稿〕
滨江路在这之前是上岷江或盐关上。至下而上可以望见上层豪庭的二郎观『古称:平盖观』,有唐朝诗人薛能所咏平盖观的诗曰:
巨柏与山高,无门静有猱。
春风开野杏,落日照江涛。
白璧心难说,青山世未遭。
天涯望不及,谁识咏离骚。
当年有仙鹤从二郎观的古柏飞到河对岸关刀山的关帝庙,风声鹤唳。
自唐朝到民国,平盖观遗址林木深厚,悬崖峭壁,凌空欲飞与关刀山隔江相望。「清」张凤翥咏道:“平冈迢递起苍烟,绛阙琼楼别有天;丹井露寒灵药驻,碧池云涌墨华鲜。”描绘了二郎观雄伟壮观的风光盛景。
民国三十一年,徐学墀、徐芳田把二郎观变成了『利国碱厂』。
霞飞鸟道,月满鸿沟。彭山古城象冰,一天一天在融化。
过去每前的八、九月看涨洗河水,黑压压的人群是江堤上的一道风景。如今的岷江已无浩荡,枯水季节卵石和河沙搁浅了河床。岷江外堤渐渐成了滩,青草和杂树蓬勃起来,形成一溜草坪。在盛夏酷暑的夜晚,小囝小囡,把护坡草皮当滑梯,磨一皮股的青草色,追跑在河坝。小商贩牵了花线子点灯卖冰糕、凉粉,瓜子胡豆、棒棒糖。白天有观音照像的师傅牵了骏马供人骑马照像,骝一趟马也可收入元把两元钱,骑马照像,要加收道具费。有少林寺的行武李连杰的崇拜者,躲在柳林暗处练拳脚,招式大鹏展翅,海底捞月也象模象样。更有在青龙河坝头操得功夫,人称“精的打”的在河坝头练掌劈鹅钢石,卖打药扯朋式,功夫了得,引人看热闹。
记得最清楚的李密故里龙门寺的传统幺妹灯。幺妹灯,平常只是在春节才能看到,那轿中半遮关掩的幺妹,常常引人注目。到了夏季,幺妹灯已滑杆歇轿。嘿,有人就利用人们喜爱幺妹坐花轿的感觉,在岷江河坝头“抬花轿”。妹子当“幺妹”坐花轿,收钱二元,两个庄稼汉在一片笑声中,肩搭白羊肚毛巾,甩开八字步,连宵声骤响:
“今年梅花落嗬,荷花闹海棠,呀嘛,闹海棠!”
肩起轿落,使劲的抖,“幺妹”在轿上花容失色,连喊下来。庄稼汉落轿擦把汗。二角钱买二块冰糕,一人一块,一口咔嚓凉透了心。有男人也想当一盘“幺妹”,按斤两论价,价钱翻倍。胖子坐上去,轿杆打闪闪抖不起来,累得抬轿人遭不着。要挣钱还得挺着,坐轿人大声喊:
“抖起来才安逸!”
抬轿人纵步向前一抖,胖子被弹起来,垂直落下,轿杆咔嚓断了,摔了狗啃屎。虽然摔痛了,也无伤筋骨,在众人的轰笑声中拍皮股走了。
在原始的娱乐中,市民的消遣单调而纯粹。随着周边村庄的城市化,亲近自然的最好去处唯有东门岷江外滩。人心向往自然,生意取法乎上,人群麋结的地方就是商机。岷江边应运而生的茶馆,象蝶恋花,招引着市民坐在临江水岸。
高柳垂荫,老牌名茶,打牌奕棋,聊天神侃;或临江浴风,向隅看书,听水滑流歌,喜白鹭渔舟;望一江流水向南,寻江湖朋友安在?望江亭边,芭蕉叶长,学妹给学长发短信,“春色浓浓如酒,微风轻轻吹柳,菊花败了许久,你在何处奔走?”「清」张凤翥有云:“半村半廓烟霞外,宜雨宜晴山水边。”
此时的盐关,还是破旧的老街,,除了低矮的棚户“花茶铺”,传说着3—5—1的低廉,隐晦着茶余饭后的谈资,坑洼的烂道跑着地老鼠,野猫和狗儿常在草丛撒野。
随二郎观上层豪庭的兴起,粼江风景落户盐关,才有现在时兴的滨江路。
散步滨江路河堤,柳树两行,似邻家初长成的少女,挺拔俊秀。杭州有苏堤,因苏东坡围堰筑堤而得名,有“六桥烟柳”之景。,这岷江堤也有“长烟一笼连江碧”的美丽。隔江看关山,山为水之骨,水为山之湄,白鹭飞翔在天上,老鱼在江心吹浪;东山的村野,西城的繁华,若有虹桥飞渡,可媲《清明上河图》。心随白鹭的牵引,落泊沙州,临栏而立。虽有郊荒岛瘦之寂寞,也有“白鹭烟中客”的逍遥。脚踏青石板,手捋一江风。感叹:“关公已去空山碧,孤峰一柱望云霞。”。回首旧街老房,长弄短里,看新楼怎样一丝一分从旧城的胎衣里剥出,感受一份创世纪般的喜悦。
有三二个稚子跑过身边,远近乱窜,倏尔已消失在树林,如曲之过门,书之序跋,引人入神。看老者提笼架鸟,相见故人,文过饰非,言语投机。道旁灰瓦朱亭,斗拱屋宇,有凌空欲飞之势,了无囿困窘迫之虞,坐闲观景,静心养神,看花草之妖冶,听鸟语虫鸣,玉树临风,胸中积郁半点都无,已如雪消炉焰冰消日,眼里空明一段自在。
玻璃八角亭,八面玲珑,画廊雕栏,潇湘竹影,通风透光。登楼远眺,隔江犹闻对岸狗吠鸡唱农家乐,海棠树花红渐褪高枝长挂开心果。山石之上竹瘦,大榕树下卧石,树下纳凉与佛道同闲,体察况味无边,斯文若兰。胸藏丘壑,园林不异山林,兴寄烟霞,假山亦如蓬岛。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坡斜人走直,路弯寿缘长,林中之路蛇行蜿蜓,青石道上百“寿”镶钳,谐似寿缘绵延,且行且坐。路边弯弓吊路灯,似鸟笼,又不见鸟,却胜似有鸟,恰似其乐在心头,怡然在人间。走得累了,在亭上小歇。见亭无名,柱无联,似少了古雅之风,又觉罢了。亭无名,来者尤命名,老者来坐谓:寿亭。情侣相伴曰:凤凰榭,顽童来玩:望风亭。扯不清道不明的相约夜色下叫:幽约。一人时,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又是一种境界。亭风广博,济烟柳风水,命无蹊跷,仁者自寿长。
走出亭子下梯,才是真正的滨江路,路边数棵大叶榕,现在还谈不上枝横叶茂,他日可蔽日遮天,树下大理石长凳,游人坐下可谈天说地,摆家长里短。相邻的假山洞庭,有水有竹,藏山隐水,竹无萧萧声,民间就不知道疾苦,郑板桥笔下未别不是这样的竹子。
过清泉阁,再上江堤,黄昏中的白鹭守着穷水,渔舟枯望着青天,水枯石现,水草一寸一寸逼退着江水,柳荫下的临江茶馆,绵延向南,这清凉里有一点干燥,有点儿焦心。
老九的灯牌,早早地睁着倦眼,河水煮河鱼的炊烟,飘过一道诱人的香味。月上东山,华灯初照,坐竹椅,泡竹叶青,虽非“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一样可以清心。头道水二道茶,三道、四道了,倾心久等谁未到?四朋三友方缺一,谅他不来!草坪坝上看足球世界杯,临风消酒,惊呼呐喊,冷球飞上咒语:拐球!
捶椅击掌,恼羞成怒,罢,罢,罢!没球的看头!
这时的滨江路已是火树银花,灯影已改变了白天的世界,绿眉绿眼的灯光喷水池光怪陆离,上江亭喷出的雾气,烟雾缭绕,是彭祖的仙女儿下凡在此练丹?
驻脚良久,露湿夜凉,身心渐爽。往前走是二郎观,古有“平盖烟霞”的胜境,回首又觉滨江路不就是“平盖烟霞”的再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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