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出来亮汪汪
文/席蓝
黄昏，村庄里的炊烟了了升起。年少的女子偎依在堂屋门前，忽然瞥见一轮仿若艳阳的物什挂在天边。照常理来说，太阳已然下山，应是如钩的银月挂天边的时刻，那么，这一轮通体金灿灿的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圆物应该是什么？天空碧蓝如洗，圆物明亮得晃眼。小姑娘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深 与神秘。惊恐的她晃动着两条小辫子，飞快地跑进里屋里，生怕那神秘的圆物会摄去她的魂魄。
若干年后，她知道了，幼年时看到的那一幕是十六的圆月；若干年后，她终于明白，那神秘的圆物真能摄去人的魂魄的。仿若轮回，她最初的惊恐得到了最安心的慰藉。
新月，他这样亲昵地叫她，眼睛里有像迷雾一样的东西。
她喜欢纯粹地笑，没有一丝尘埃的微笑。她的眼睛很小，她从不化妆。
他在一个离县城很远很远的乡镇上班。她闭眼能想像出他描绘过无数次的乡镇。一条宛若玉带的盘山公路试探着触摸深山的安宁。他工作的地方就在公路盘旋处，就像千千结的节点。向上，通往镇上，那里有青石小巷，有古井；向下，则是一条羊肠小道。晚饭后，他喜欢漫步山林，感受亮汪汪的月亮把银光洒在羊肠小道上的惬意，甚至温情。之前，他是没有这样美好的习惯的。
他对她说，月亮是有魂的，相爱的人的目光会在月亮上相遇。
因为这一句话，她也养成了看月亮的习惯。从细若柳叶，到圆似银盘，再从圆似银盘，到细若柳叶。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月亮没有变，她的容颜却沧海桑田。
12月21日，在相如古渡，他第一次牵着她的手。嘉陵江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有浩渺的江水，就有千古的明月。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映月井，映月影，映月井中映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两人触景生情，一前一后背出了这副千古名联。与博大的自然相比，人是多么的渺小啊。那个在她心目中像山一样伟岸像孔雀一样骄傲的男人，彼时有着侠骨柔情。他说，我珍惜，我感恩。
12月21日的黄昏，他和她的手，十指相扣。让江月作证，见证我们的爱情。
她不是一个高智商的女人，对许多的事物有着天然的迟钝，她一个转弯会忘记大都市的路，她老是把李晓阳写成林晓阳，她甚至会把七加六做成十四，她花了很多的精力背唐诗宋词却经常移花接木……总之，她做事老是颠三倒四，忘记章法。然而，对于他说过的许多话，她却能如数家珍。
比如，他说，深夜里，一张一张翻看你的照片，突然觉得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再比如，他说，能够遇到你，我妒嫉自己。再比如，我们拥有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鸡，生活才是完美的 ……
可是他总是在遗忘。随着日子如水一般流走，生活也像被打磨的石头无棱无角。那些充满柔情蜜意的话语在他的日历里渐渐变得无足重轻。当日子光鲜过后，过去的记忆就会黯淡无色，他忘记了她如花的容颜，也忘记了她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微笑，更忘记了晴朗的夜空看月亮的闲适。
2010年的夏天，他调回县城工作了。他的生活富足而丰盈，再也不必去山林间看月亮了。
倒是她，特意坐车到他曾经工作的深山，漫步在他走过无数次的山间小道，看月亮透过树林落在地上的斑驳影子。似乎，他就在她的眼前，笑意盈盈地望着，然后亲昵地叫她，新月。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象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月亮出来照半坡，
照半坡，望见月亮想起我的哥。
一阵清风吹上坡，吹上坡。
哥啊，哥啊，
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他说，相爱的人的目光会在月亮上相遇。她终于在相同的地方看到了相同的明月。她此生了无遗憾。
玛雅预言说，2012年12月21日将会是世界末日。许多人变得惶恐不安，她却变得异常欣喜起来。12月21日，他第一次牵着她的手的日子。如果真是那样，她的手和心终于可以在那一天从容地放下了。
她依然在晴好的夜晚看月亮，那亮汪汪的月亮注定被她赋予了太重太厚的感情。尤其是一弯新月冷清清地挂在天空，像被繁华世间遗弃的孩子。她哭了，她很后悔，自己取名叫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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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12 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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