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端淑七言古《哭弟子澈》诗赏读

南山种豆翁 · 发表于 2011-1-18 09:06

彭端淑七言古《哭弟子澈》诗赏读

南山种豆翁

彭端淑七言古《哭弟子澈》诗作于乾隆二十四年（1759)。王蔗林评此诗是：“骨肉至情，言言悲痛。” 今我读之果如斯言。全诗原文如下：

余弟子澈，去秋扁舟万里来肇署中，与余聚言数月。腊尽方还，道过荆州卒，今年春二月十一日也。楚蜀迢遥，羁魂异地，闻之五内俱裂，数日不能下咽，为诗以哀之。嗟乎！死者而无知则已，死者而有知也，能无痌（音tōng，古同“恫”，痛苦。）乎？

其辞曰：

去腊同君江上别，执手踟躇不忍决。

一雁传书声甚哀，拭泪惊看五内裂。

嗟余头白志颓然，视君豪迈方盛年。

罢官三至岭海边，高谈雄辩不改前。

君有长才已再施，齐楚之人乐且思。

与世龃龉何足疑，天夺之速乃如斯。

灃有兰兮沅有芷，自古骚人多怨此，

君独何为死于是。身后不须悲弱子，

吾力犹能振之起。一杯淸酒泪如洒，

魂兮魂兮归故里。

【赏读】：彭端淑的七弟彭端澂，字子澈。据清·张邦伸《锦里新编》卷二《文秩》载：“彭端澂，字子澈，丹棱人。性倜傥。少读书，略观大意，不屑事章句。然聪颖绝人，每下笔千言立就。乾隆甲子（1744）举于乡。出宰山东栖霞。当是时，登莱方旱后，栗价昂甚。前令某请粜常平以济之。及粜，男女混乱，抢夺喧哗，胥吏为奸，民不得栗，以故五阅月而粜未及什之二三。澂甫下车，百姓遮道争诉，佯应曰：‘诺。’然实未能策也。于是多方筹划，计县若干乡，计乡若干村，计村若干户，悉登于簿。乃遣家人及干役持印票四出按乡村及户囗给之。仓中验票发栗，数日而毕，靡有遗者。栖人德之，至今山东诸州县遵为成法。居无何，蝗蝻大作，蔽日如云，澂率众日夜扑之。当是时，劳身于外，久不得息，令吏携巻与俱。所至村墟间，有讼者，或此树下，或傍崖边，传集立断。蝗灭而讼亦淸。其居官之勤类如此。二年，丁母艰，服阕补黄安令。楚俗多盗，黄安尤甚。澂至积案累累，叹曰：‘是可以法禁也。’于是有犯盗者，计其轻重，重则致之法，轻者薄償之，约曰：‘若毋为盗，再犯如律。’已而再犯，则缚至堂下，多方辱之，使无所容。然后鞭以荆条，驱之去，曰：‘若再为盗，是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虽死何惜。’其人以首触地，不敢仰视。他犯亦以此懲。于是群盗感激，相率远远飓，黄安四境几无犬吠之惊。’ 先是端澂以事忤大府，大府衔之，阴使伺其过，使三反无有也。后饰词劾。端澂去官日，民颂者以万计，有号泣者。其感人如是。澂常自负其才，又以罢官非罪，郁郁不得志，每狂饮无度。归里逾年卒。”（另：有关彭端澂事迹《山东通志》卷六十四、《湖北通志》巻一百二十二均有记载，彭端淑也有《弟子澈家传》一篇可参见。）据《锦里新编》卷二《文秩》的记载，彭端澂是一个很有才华、很有能力的人，但因在湖北黄安任知县时得罪了上司，于是而被罢官归里。回到家乡后，彭端澂在乾隆二十三年（1758)去广东探望二哥彭端淑，而后在返川途中病逝于荊州。这首诗便是彭端淑惊悉七弟彭端澂病逝于荊州后而作的。

【简析】;

诗前小序，简略交待了写作此诗的原由，和闻知七弟彭端澂病逝时“五内俱裂，数日不能下咽” 的悲伤心情。

全诗共十九句，可分作四层。

第一层( 一～四句) “去腊同君江上别，执手踟躇不忍决。一雁传书声甚哀，拭泪惊看五内裂。” :

首起一～二句，回忆去年腊月江边送别七弟子澈时的情景，其兄弟情深显见纸上。三～四句，写惊闻七弟病逝途中噩耗时的情景，诗人惊闻噩耗时是泪流满面五内俱裂。

第二层( 五～十句) “嗟余头白志颓然，视君豪迈方盛年。罢官三至岭海边，高谈雄辩不改前。君有长才已再施，齐楚之人乐且思。”：忆写七弟豪迈不羁、才华超群深受任所人民的爱戴。诗人感叹自己年纪老迈头发斑白，心情早已消沉委靡，然而七弟子澈却豪迈不羁正当盛年，但是却无故遭受罢免。罢官之后曾先后三次不远万里从家乡四川来广东看他，而且每次到来其高谈阔论雄辩之情状仍和从前一样。七弟具有优异的才能已经先后在齐楚两地不同的任所施展过了，至今七弟任职过的齐楚两地的人民仍然喜爱和怀念他。

第三层(十一～十五句)
“与世龃龉何足疑，天夺之速乃如斯。灃有兰兮沅有芷，自古骚人多怨此，君独何为死于是。”：写诗人责难老天自已的七弟尽管品性淸高与世俗不相投合，但这也不值得怪异、也不该这么快地夺去他的性命，同时也责怪七弟不该死在让历代文人骚客哀怨伤感的灃沅江水之畔。 “灃有兰兮沅有芷”；句出屈原《楚辞.九歌.湘夫人》篇：“沅有芷兮澧有兰”。《湘夫人》是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的作品《楚辞·九歌》组诗十一首之一，是祭湘水女神的诗歌。全篇以湘君思念湘夫人的语调去写，描绘出那种驰神遥望，祈之不来，盼而不见的惆怅心情。而子澈病逝所在地荆州，又为古代楚国的属地，是著名的忠君爱国忧国忧民但又郁郁不得志的诗人屈原生活的地方。因此对荊楚之地历代以来的文人骚客因屈原的缘故都会产生出一种难也言怀的哀怨伤感的情愫。而今天子澈病逝于荆州，于诗人而言又会因此而更增添一份哀怨之情，所以在诗中诗人以哀怨伤感的心情责怪七弟子澈不应该死在本来就令人哀怨伤感的地方，其伤情之切可以想见！

第四层(十六～十九句)
“身后不须悲弱子，吾力犹能振之起。一杯淸酒泪如洒，魂兮魂兮归故里。”：写诗人告慰七弟不要悲悯担心身后子女的抚育，自已有能力一定会将他们抚养成人；最后挥泪把酒祭奠，祝告七弟死后魂魄早日回归故里。

【意译】：

去年腊月与你江边分别时，我和你手拉着手在江边来回地漫步不忍分别。今天突然收到书信说你在回家途中己病逝在荊州，看了来信啊我是泪如雨下心情如同五內俱裂般地哀痛。唉！我己年纪老大头发斑白内心早已消沉委靡不振，而你却是豪情不羁正当盛年啊。罢官之后你曾三次来到我的任所看我，与我高谈阔论雄辩之状与从前完全一样。你具有的优异才能已经先后在齐楚两地不同的任所施展过了，至今齐楚两地的人民仍然喜爱和怀念着你啊。你品性淸高与世俗不相投合这也不值得怪异啊，老天啊为何仅凭这点它就这么快地夺去了你的性命？澧水边上生长着兰花啊沅水边上长着芷草，自古以来的诗人们对这些地方都心怀哀怨啊，你为何又特别地要死在那个地方？你死之后不要悲忧你的子女啊，我有能力培植使他们能振作成长起来。我斟满一杯淸酒泪如雨洒地祭奠你啊，让你的亡魂早日归还故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