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近 中 秋
麻辣社区开展的中秋征文大赛,勾起我许多尘封的记忆……
伴随着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度过了我苦难却又快乐的童年。
我的老家在距成都100多公里的一个小县城。那时,虽然什么都缺少,我仍然承认,我的孩提时代是极度快乐的。所以常常也为现在的孩子鸣不平。依靠远在外地的父亲每月定期寄回的有限的汇款,没有正式工作的母亲艰难地养育着她的三个孩子。
我是家中的老大。照例,每天背上书包去上学。说是上学,不如说是玩,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从小学到初中、高中……都是一个字——玩!上课的时候,用从学校背后的山坡上取下的岩石雕刻成墨盘,也就是文人们所说的砚。当时,我们练习毛笔字用的墨盘,大多数是自己用小刀雕刻成的。墨盘的另外一个用处,是作为讨女孩子欢心的道具。更多的时候,则是在课堂上看小说。到后来,我看过的小说整整装了两大木箱。这也就是我的其他学科成绩大都一般,而语文成绩特棒,尤其是作文常常成为全班学习的范文的原因。
下课或者放学的时候,玩的就更多了。与女孩子们的玩法不同,我们白天是游泳、下河捉鱼(如黄拉丁、土鲢鱼、石缸鳅之类)、打弹子、赌烟盒,要不就到城外去偷农民的黄瓜、李子、杏,到山上捉野生的小动物,如松鼠、小鸟之类;傍晚是藏猫猫、逮蛾蛾和甲虫;晚上则是用油毛毡点燃后照青蛙、夹黄鳝,然后生起火堆烤熟来吃。等难见荤腥的肚子得到极大满足后,才与伙伴们分手,回家享受母亲为我准备的大餐——笋子熬肉。
每当我看见现在餐馆中出售的用云板脍(这个字打不出来)冒充的黄拉丁时,总要与别人理论一番。黄拉丁的美味,早就永远地定格在、消逝在我儿时的记忆中。而老家后面那条清澈的、带给我无数欢乐的河流,也早已经干涸了。
上面一段话,姑且算是引子。
那时的每个星期天,我都要带上绳子和砍刀,到离县城几十里的山林中去捡柴。由于当时最理想的燃料——蜂窝煤,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贵了。所以,从8、9岁开始,上山捡柴作为家中煮饭的柴火,成为我的一项重要工作。
那次上山,记得已是中秋的前夕。因为与我同桌的、像公主一样骄傲的女孩,几天前就在学校的教室里炫耀地吃开了月饼,害得我上课时直往肚子里吞口水。
天还没亮,我就和伙伴们一起出发了。直到接近中午,才把几十里山路抛在了身后,登上了被我们称为高山爷的目的地。今天运气不错,没有护林人的驱赶。很快我们就完成了伐倒、砍断、劈开的程序,把柴捆成一捆,拴上绳子。这样,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我和伙伴们都没有吃早饭。早上6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7-8个小时。这时,早已饥肠辘辘。远处山民房屋上的炊烟,也已渐渐散去。我向伙伴们提议,先下到半山腰,留下一个伙伴看守柴火,其他人和我一起去偷农民种在地里的红薯。走到红薯地里,用手三下五除二拨开红薯的藤叶,用砍刀挖出一个,来不及洗净,我急急忙忙往嘴里送。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大喝:“哪个在偷红薯?”
糟糕,被农民发现了。“快跑”! “快跑”!我大叫几声。伙伴们撒开腿四散逃去。
跑了一阵,农民的呼喊声已经听不到了。小伙伴不见了踪影,脚上的鞋子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金猫”,“莽猴”,“憨娃儿”,我扯开嗓子吼叫着伙伴们的名字,吼声里面带着哭声。
天色快要黑了,月亮已隐隐约约挂上了天,才把伙伴们找齐。背上柴火,借着月光,一步一步挪动着脚步往回走。当看到县城的灯火,想象中马上就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饭菜时,我差点哭了出来。
回到家中,却没有一点灯光。两个弟弟蜷缩在床边,母亲不在。一问弟弟们,都还没有吃晚饭。原来,不知什么原因,由父亲每月准时寄回家的汇款,这几天迟迟未到。家里已经揭不开锅,母亲外出借钱去了。我四处寻找,也没有找到一点吃的,家中一粒米也没有。只好饿着肚子,和弟弟们一起等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家中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母亲回来了!我们翻身起来,扑向母亲!看着三个饿狼一般的孩子,母亲急忙打开手里用纸包着的一团东西,是几根皱巴巴的油条。我们那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抓起一根就往嘴里送……
那就是我吃到的中秋月饼!
若干年后,我考上大学来到成都。第一次看到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时,又是临近中秋时节。送我到来的父亲,掏钱为我买了一个月饼。那是一个真正的月饼,也是我第一次吃到月饼。从那时开始,我发誓要留在这个城市!
现在,我早已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多灾多难的父亲,在去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只留下深深的怀念,在我的记忆深处,在那高挂天上的圆月的清辉间……
窗外,月色明亮,又近中秋!
2005年9月16日于成都
(*此文未经本人同意,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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