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征文]北美红叶

远行客401

　　北美红叶

　　高翎

　　他是一位退休大校，叫刘银章，喜欢集邮。他在邮品市场上发现那封未开启的美国来信，是2009年初春的一天。

　　信是寄往北川县城的。由于北川县城在“5.12”特大地震中被夷为废墟，许多这样的邮件无处投寄，阴差阳错中便流落民间。他一眼被那异国的信封和邮票吸引，毫不犹豫地买下。

　　回到家里，剪开信封，里面的内容却让他大吃一惊。除了一张写满繁体字内容的信笺，还有用粉红色礼品纸夹着的一张100元人民币，以及一片漂亮的枫叶。枫叶的一边用黑色软笔写着“北美红叶”四字，居中竖分三排写着“祝建均、贤碧百年好合”，另一边写着“袁贺2008.12.12”字样。写信者叫袁希哲，89岁，祖籍辽宁省铁岭市，现居美国旧金山。袁希哲先生从当地华文报纸上看到张建均、母贤碧建立震后北川首例破碎家庭重组的报道，感动之余，专门从大洋彼岸寄来祝福，希望张建均、母贤碧“携手共度人生美好的幸福生活”，称赞他们堪称“天作之合”，是“患难见真情”。袁先生似乎意识到，或许张建均与母贤碧组成家庭易，而他们各自上中学的儿子要接受他们的婚姻、融入新家却会有些障碍，于是专门勉励两个孩子“学习长足进步，敦品励学，将来成为栋梁之才”。良苦用心跃然纸上。同时，袁先生也预感到地震之后邮件投递可能会面临很多困难，因此，希望自己的祝福和贺礼“但愿顺利的送达二位手中”。

　　他被这个耄耋老人深深感动。重新端详那片来自北美的红叶，他发现红叶质地坚韧，色泽金黄，灯光一照，还有天然柔和的反光。而且叶形精致，宛若一只散发着暖意的手掌，又恰似一个映在透视屏上的心脏。一条条清晰的叶脉由根蒂发散，粗细交错，颇像我们皮肤下的一根根血管，让热血循环四方。他的部下从旅居旧金山的友人处查询得知，旧金山是一个在深秋和寒冬里到处都可以看到红叶的地方，尤其是中半岛和城市旁的圣荷西山上，每年寒霜之后，枫叶都会层林尽染，漫山红遍。而家家户户后院的枫树，也与半岛和山上的红叶遥相呼应，灿若云霞。他想像着袁先生蹒跚着，一片片选择红叶的情景。确实没有什么比这个经受霜雪洗礼却愈寒愈艳的自然之物，更适合表达对灾区同胞走出地震灾难的关切和祝福，以及重新过上幸福生活的心愿了。他也仿佛看到袁希哲先生挑选到这片满意的红叶时，那头上因兴奋而颤动飘拂的白发，脸上因激动而舒缓开的皱纹，眼里因高兴而放光的神采。

　　他涌起一种要尽快把袁希哲先生的心意送达张建均和母贤碧的紧迫感。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拍照留底，重新装好。然后，开始翻找自己的通讯录，打电话找北川县的朋友，寻找联系张建均和母贤碧的线索。

　　北川县团委的领导闻讯，热心地承担起帮助他转送信件的工作。经历几天的等待煎熬后，他接到张建均在建筑工地打来的电话，尽管噪音很大，但是，他听到张建均的声音很激动，他和妻子母贤碧感谢他想方设法转达袁先生的贺信、贺礼，并告诉他，他们在北川县团委的帮助下已经给袁先生回了信。他们一生都会铭记和遵循袁先生写在北美红叶上的四个字“百年好合”。他们还邀请袁先生有机会回国，到北川作客。

　　他的心踏实下来。不过，很快又涌起一种对于袁先生和张建均、母贤碧的歉意，尽管他们并没有计较他开启了贺信，但他的心中依然有种不够圆满的感觉。他想，如果再在邮品市场发现类似的信件，他一定要完璧归赵，不会再贸然开启。

　　（作者原名张登高，四川省洪雅县人，1983年毕业于重庆师范大学中文系。手机：13981165705。邮箱：133230387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