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坛里个别文化人的言行让人汗颜。究竟什么更重要,是时候值得反思了。
文品与人品的关系,是个严肃的话题。
古人在《文心雕龙》中说得很明白:“文以行立,行以文传”,即强调作家品行修养与其作品之间必须做到“文质兼备,文行统一”。
文人为文,讲究言为心声,文以载道。
屈原自投汨罗,闪耀的是“既莫足与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的人格光辉;文天祥不为高官厚禄所诱,甘愿戮头殉国,印证的是“自古人生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信念不虚;范仲淹俭约自处,清贫自甘,所得俸禄接济冻馁寒士,诚如时人所评“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文正公饮食起居之间先行之,而后载于言者也”。
如此道德文章俱佳,堪称最优等文人。
翻开一部中国文学史,“屈、贾之忠贞,邹、枚之机觉,黄香之淳孝,徐干之沉默”,倡导“文以行立”,实践“行以文传”的文人,可谓“犹河汉而无极也”。
但文如其人,并不包括所有文人。还有一类文人,人是人,文是文,文品与人品分离,大致又可分为两种情况:
一种就是那类“无行”的文人。那位被苏子瞻称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王维,张九龄执政,他被擢为右拾遗,转监察御史,张罢相倒台,李林甫拜相上台,王维一面“方将与农圃,艺植老丘园”,一面“长吟吉甫颂,朝夕仰清风”,极尽阿谀奉迎之能事;安史乱中,做了安禄山的伪官,却还大唱“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叶落深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的高调。那位新乐府运动的积极倡导者、与白居易并称“元白”的元稹,论才华,可谓横溢,然此人近女色,贪财货,素无操守,其屈节附宦官谋高位,一直为人所不齿。还有位三国魏文学家钟会,博学,长于名学,著有《道论》,少时“敏惠夙成”,时人誉之汉初张良,但人品差张子房远矣,忌才害才,心胸狭窄,“竹林七贤”之一的稽康即被其以“诋毁孝道、败坏名教”的罪名诬陷被诛,受其诟病的还有大将军邓艾等,所以《三国志》上载:“稽康等见诛,皆会之谋也”。至于那位诗与沈诠期齐名的宋之问,其诗才在诗坛绝对占有一席之地,但人品如麻绳穿豆腐———不能提。为谄媚武则天男宠张易之,竟为之提尿壶;为窃取其外甥刘希夷“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佳句,不惜指使佣人杀害亲外甥,文品与人品都丧尽了。“他们不过是在‘文人’这一面旗子的掩护之下,建立着害人肥己事业的一群‘商人与贼’的混血儿而已”(鲁迅《辨“文人无行”》)。宋之问、钟会等即是树人兄点名的这类文人。
另一类指人品经得起评说、而不把作文当成一回事的那些文人。譬如以“徐瘐体”闻名文坛的徐陵,写起艳情诗,那是一把“好手”,按文如其人推断,徐定是唐寅“笑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的那类风流放荡式的文人,但他偏偏是个正人君子,他写艳情诗,不过是消遣一下,聊搏皇上一哂。
人品是做人的品格,人无品不立,失去了人品,人就难其为人。作为舞文弄墨的文人,更应明白人品是第一位的,只有人品好,才能文品佳。正如树人兄所言:“要写革命的文学,首先是一个革命的人”。大凡人品高尚的文人,总是对创作抱着严肃的态度。而一些活跃于当今“文坛”的“文人”们,有的把文坛当作大捞一把的“垫脚板”,或捉刀代笔,任意拔高,大唱颂歌,只要有大款或大腕给银两,要么挖隐私,炒逸闻;要么干脆专写“下半身”,赤裸裸张扬“性爱”之类的东西。这样的文字,作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因为他们信奉的是“末流的作品有一流的名声”。孟子说,无耻之耻,无耻矣,用在这类“文人”身上,真是入木三分!
岁月如同弥江水,荡尽泥沙砥柱立。道德文章俱佳的文人,其人品可与日月同辉,其文品可与山河同在。而人品、文品卑劣的文人,所收获的只能是骂名和鄙弃。堂堂正正做人是根本,老老实实为文是使命;莫因名僵套住自己的灵魂,莫为铜臭遮蔽自己的眼睛。一切有良知和责任感的所谓文化人,都应谨记此言,置于座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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