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关于龙城寺的记忆散文,文章来自《南充晚报》
春柳
□ 谢君宪
我和春柳是同学。她的花布袄、大眼睛、长头发我都还记得。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已记不清楚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哪个春天,春柳外婆家住在我们村庄的西面,是我们在龙城寺上学的必经地。春柳上小学和我同桌三年,后因父母工作调动我就去了相邻的乡上学,没有再见过春柳了。春秋几度,多少次的花开花落,岁月无声地撕走了片片日历。
那是1986年的春天,夕阳照得山村更为美丽,路边的油菜花丛中的蜜蜂匆忙着往家赶。上高一的我独自走出校门,刚走了五六米,“嘿,等到。”声音是冲我来的,我侧身一望,是春柳。女大十八变,一点不假。一头乌黑的长发顺肩泻下。一点也不乱,细如柳叶的眉毛下那双杏眼直望着我。闲聊之间得知她1979年就去了青海,这次是送她哮喘病较重的妈妈回家休养。因要到我上高中这个场镇的医院来取药,就打听了我的消息,在我放学前的两个小时就在校门口“逮”我了。我们一路谈笑着向儿时的村庄进发。路有三十多里,偶尔有些倦鸟扑打着翅膀找家的声音也没打断我俩的脚步。
也许是春柳多年没走山路的原因,稍窄或稍暗的地方,她都抓住我的胳膊,我虽然不自在,但是没有推开。行至文家店前的山坡上,天色已暗,路面的凹凸不平让春柳走得跌跌碰碰,我挽着她的手,到了羊鹿桥。实在看不清路。春柳花了1.5元买了个铁壳的手电筒又花了四毛钱买了两节电池。有了光亮我们没有了行走四个小时的疲劳。春柳说:“走,去看看龙城寺。”我没吱声,“去看看吧,明天一早我要去盐亭赶车到绵阳回青海。”我没有回答她,向龙城寺方向走去。
到达龙城寺,寺院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宁静。因为没人住添了几分苍凉。“看不清了走吧。”从龙城寺下坡的路基本上是她蹲在地下走完。刚下坡我俩傻眼了,因为春耕上游的水库放水,小河的水位上涨,过河的石墩看不见了,手电光里只有波光粼粼的水圈。或许走累的原因,春柳靠在我的身上轻声道:“我走不动了。”崎岖不平的山路,从龙城寺的河边到顶凤山的脚下,我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春柳背回了她外婆家。春柳就从我的背上滑下站在了外婆的家门口。门口盛开的李子树花被月光泻得怡然恬静。春柳站在李树下,手抚着树枝将嘴贴近我耳朵边低声道:“你回去吧,裤子都湿了莫弄凉了。”我将靠在我眼前的那枝李树枝轻轻折断,随手拉过春柳的手将这枝开满李花的树枝插在她的手里,轻移脚步回到了家。
第二天清晨,调皮的麻雀叽叽喳喳地把我吵醒,窗外阳光灿烂,窗边红艳艳的桃花丛中两只小黄鹂在尽情地嬉戏。我打开房门,门前地下的李树枝我十分熟悉,只是树枝旁边多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我知道是春柳来向我辞别,她没有吵醒我的春梦静悄悄地远行了。
前几天,77岁的老村主任来电说老家村子里的路修好了,准备在清明节前将功德碑立好,叫我回去帮忙选位置。我回去了。咳咳嗽嗽的老村主任和村文书打开了捐赠人的记录,第一行映入我眼帘的是春柳的名字。老村主任机械般地一字一句的叙说使我明白了。春柳现在远嫁台湾,在广东开了个电子厂,年前回来祭祀她外婆,得知村里修路就捐了5万元人民币。村主任说春柳一个人去了龙城寺,她一个人从龙城寺那片废墟之地走了很久,一直走完乡村里的这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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