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富厚重的川剧人文积累
——浅读左清飞的《清言戏语》“点说”
唐思敏
有意义有价值的川剧人的个人艺术经历的生动回顾和深刻总结，往往是川剧文化宝库不可或缺、有鲜明个性的组成部分。以前很多川剧老艺术家已有诸多不凡的贡献；值得庆贺的事，川剧表演艺术家左清飞主笔的《清言戏语》，以自己特有的“艺术与人生”的独特思考，用清新秀丽、情理兼佳的侃侃而谈和娓娓道来吸引了读者、感染了读者，导引了读者感情波澜和诸多各有见解的联想和思考。这是一分丰富厚重的川剧人的人文积累，值得看重、值得研读、值得珍视。历史，会以人文品格证明这一点。这一点，现在就要说在明处；以免后来有人说我们当下人“有眼无珠”。
我们之所以说《清言戏语》丰富而厚重，最粗浅的理由之一，书中内容十分多采，既有一位川剧演员成长、成才、成家的坎坷经历，又有左清飞艺术经历的个性，也含有川剧演员乃至戏曲演员艺术经历的共性，这为以后如果构建《川剧演员学》（或《戏曲演员学》）提供了一分珍贵的艺术财富；现在不少北京的专家学者多次聚集一堂，研讨什么是中国戏曲表演艺术体系，其中高论不少，值得学习；但有的既是高论，我认为总觉得有些“空”，纸上谈兵，会上议道，虽然这也十分重要和非常必要的；我想，如果他们手中有如像《清言戏语》这样的来自“生产现场”、演员“自想自语”的佳作，不是可能使他们其中有的人更能“看到实处，谈到深处”吗，跟逐渐构建中国戏曲表演体系学说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吗。正因为如此，《清言戏语》这类川剧众多表演艺术家的“谈艺录”，是构建川剧、戏曲表演体系学说的不能缺失的重要艺术资源。
《清言戏语》给我们的艺术启迪和文化提示是多方面的。我们一些盼知或思考的问题在书中会找到“左清飞式”的“解读”。这也是我们之所以看好《清言戏语》的又一原因。由于我的水平和健康原因（我是74岁的“极高危病人”，有内心科专家证明），这里只具体“点说”三处,就教于同行师友和左清飞同志。
我是历来赞赏川剧演员既有舞台的精采演出，又要有讲坛上的教学功力。这也是我们川剧的优秀的文化传统之一。以前在布后街的四川省文联的四合院中不大不高的会场，常有川剧大师周企何等的精妙“上课”，深刻的艺术道理蕴藏于诙谐的谈笑风生之中，绝妙的创作理念、创作手法尽显于现身表演之内，对人物的理解的深刻独到在于深入浅出的闲谈之中，对人生的独到认识又多在“插科打诨”之中……。可惜的是那时或由于科技没有现在发达，没有录相下来，或由于那时认识的所限，没有录音和现场记录，使这部分的“非遗”消失于失策之中，这又是不可复制的“非遗文化”。虽然给有幸的听讲者留下艺术的记忆和舞台点拨，那已是听课如诗，梨园如歌的传承余响。过往虽然不能挽回，现在仍可“补救”。所以，在《清言戏语》中左清飞应邀在绵阳“戏曲表、导演讲习会”讲授表演课的讲稿（之一、之二）就弥为珍贵了。她对自己的舞台表演艺术在回顾中进行了总结;在梳理中有了理解的深化，在讲授中有了“戏例”的当堂示范，讲做并俱，听想兼优，使听者得到具体深刻的知识，不“泛”不“空”。因为左清飞是从舞台深处走来，在众多戏中“泡出来”了悟性，实践中浸透着汗水、泪水，经验中包含了聪敏和智慧，为“用”而“讲”，给听者“艺术的干货”，绝非“是是而非”的“概念批发”。我想，同学们是受益者;同时，左清飞在讲授中也会“温故而知新”，在教与学“互动”中既深化了自己又能触发更新更高更深的表演艺术的思考，一讲一层天，一授一升华。以前说“千金不卖道”。左清飞的讲授，从“四功五法”讲到如何“亮相”，从“什么叫表演”讲到“怎样表演”，从“唱”讲到“做”，从阳友鹤大师讲到邓先树名家，广采百家，抒自己见解；从旦行艺术讲到川剧文化。左清飞是无私的，是慷慨的，是令人尊敬的。天下川剧是一家，感同身受多共识。当然，川剧是博大的，深化认知难有尽头。讲稿还有深化的空间。有的提法还可以进一步研讨。如329页中说到：“戏曲表演程式，生、旦、净、末、丑各个行当的动作，大同小异，但又各有一定的程式，也都有它各自的规律”。这里的“大同小异”，与后面的提法又如何“统一”。提“小同大异”好，或是“大同小异”？这例子不一定准，另一个只想说明我是颇认真学习过这部大作的，没有“踩假水”。我也是读后的受益者。
书中《八问李亚仙》是非常值得一说的。因为又一次证明了左清飞在《绣襦记》中扮演的主角李亚仙为什么这样成功，成了川剧舞台上又一传统经典。原因之一就在左清飞对戏中的李亚仙问得很多、很准、很深、很透、很有独到功夫。“磨刀不误砍柴工”。 左清飞不仅引经据典地研探了戏里历史背景, 又仔细考查了戏中郑元和的“家庭挡案”
。左清飞在此基础上，又问戏中的郑元和和李亚仙思想感情和行为根据。左清飞问得具体、实在、深入、有自己的见解；她更问自己怎样扮演李亚仙、怎样“对待”郑元和，问得既有戏的来龙去脉又有戏中人物，既问艺术表演，又问为什么，既有人物基调又有发展变化，既问出了人物的深刻性又问出演员创造性……这种演员与人物、人物与演员内心深处的互相“对话”，使舞台艺术形象既有古典的深沉感又有舞台艺术的鲜活性。人物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形象不是单薄的，而是深厚的。谁说戏曲演员、川剧演员没有体验、只重表演。左清飞对李亚仙的“八问”，不是川剧演员既有深刻体验又出色表现的很好结合吗。演员与角色彼此“互问”创作理念、表现手法、创造意识，是值得大大提倡、大大张扬的。不能让“白天白演了，黑夜黑演了”的“口头禅”成了有的演员一辈子的“致命伤”。
再说一个大家都认为“敏感而少言”的话题。那就是中国戏剧“梅花奖”。我同我院的徐勇同志陪同首届“梅花奖”得主川剧表演艺术家晓艇到北京领奖。我负责文字工作，徐勇同志负责摄影工作。那盛况是空前的。似乎在戏曲界大家把“梅花奖”看得特别重要；特别演员一得“梅花奖”便“一奖万好”，当主管部门当成“政绩”来看、来抓的当下，“梅花奖”更“高至云宵”。其实，一些人心内对“梅花奖”的认识逐年是在暗暗“移位”的；看法、说法在业内可以说“五花八门”。这里也说不清楚。现在，是讲“得奖的年代”。得奖，当然是好事，可以鼓舞演员，也可以得到“项目经费”，对扩大剧种影响也不错；主管部门也可“报盘”。它是“一奖多雕”的事情。我从1964年起一直住在演员宿舍，知晓的“内部情况”也有不少。有的演员把“梅花奖”既当成自己艺术水平的标志之一；却有个别演员把“梅花奖”当成“名利的发射架”。又因为“梅花奖”没有“退出机制”，要“终身享受”它带来的一切好处。所以，有的演员“视它如命”。但更多的演员也“顺其自然”。这些“按下不表”；因为，它是一个“万花筒”。左清飞的《“梅花奖”和我开了个玩笑》（220——236页），我认为是目前我国戏剧界第一篇专谈“梅花奖”的大作。为什么说它是“大作”，不仅内容“千姿百态”，而且有了沉重的思考和复杂的感受感知。我想说的是，左清飞在讲此事既一身正气又有容乃大。她也曾为“五斗米”奔走、忙碌、受累、受屈，但她绝不为“五斗米折腰”；她曾为此生气、流泪，但却又有大度大气的姿态。这就是左清飞。这就是我们的川剧表演艺术家。一身正气仰天笑，不是梅花胜梅花！文中有一个贯穿性情节和一个贯穿性人物——“某领导”。但左清飞含而未露没有“点名”，这似乎像悬念剧区奇柯克的手法，更表现了左清飞理智与雅量。她没有计较“送票”的各种“境遇”，也没有计较高度评价与” 名实错位” 的苦笑, 而是正确地评价了刘厚生老艺术家们禀然正气。虽然在舞台接见时当着正在位的领导待人不公的直言不讳，左清飞却发出了振聋发馈的带有格言式的警语：“二十多年来，这个谜终于解开。谜虽然解开，它却给失奖者、获奖者、评奖者都带来了伤害！”我认为，大家为左清飞这样堂堂正气的川剧艺术家鼓掌！
我认为，现在是可以构建《川剧演员学》的时候了！从今年7月已仙逝的著名川剧理论家胡度的《川剧艺诀释义》到左清飞的《清言戏语》，这样川剧名家“谈艺录”已达数拾种之多，各行当基本上都有。面对这难得的珍贵的艺术财富，我们应该面对它有所思考、有所提升、有所理论和学理建树。我没有这个水平。但在座的师友、特别是中青年研究中坚力量，希望他们可能是这一川剧艺术学科建立者，并作出超过前人的学术业绩；这也是对《清言戏语》这类大作在艺术理论上的发展、升华和再创造。
这就是我粗读左清飞《清言戏语》读后点滴心得。谢谢左清飞，谢谢《清言戏语》，谢谢以各种方式介入这部大作的人。谢谢大家。（注：作者系剧评家，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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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1-9-8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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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9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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