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西关渡》表演心得

少愚 · 发表于 2011-9-13 14:35

　　《西关渡》的学习与表演

　　陈飞

　　我出生得晚，不知道我老师的老师的老师傅三乾老老师，是不是擅长演出《西关渡》，但听说《西关渡》是我老师的老师周裕祥老先生的代表剧目，我的老师赵又愚得周裕祥老师的真传，把一折《西关渡》演得来出神入化，刻画人物入木三分。作为赵又愚老师的关门弟子，我有责任把这折戏学好，演好，继承下来。为此，我在赵又愚老师生前的教诲下，学习、演出过《西关渡》。并遵照赵老师的教导，在熟悉、深钻剧本的前提下，努力学好、演好这折戏。

　　《西关渡》原名《抱尸归家》，是川剧传统大幕戏《双花楼》中的一折。后来经过重庆市戏曲改进会整理，减去其中一个不相干的故事，把《双花楼》改名为《西关渡》。单演《抱尸归家》的一折戏，习惯上也叫《西关渡》。

　　《西关渡》的故事，前一部分说来也并不复杂。大绅粮陈采看上了本城裁缝潘林的妻子尤氏，便处心积虑地与潘林结拜弟兄，用小恩小惠骗取了潘林一家的信任后，就骗潘林外出经商。途经西关渡口，陈采将潘林打下河中，又残忍地用篙竿把潘林的头部戳穿。潘林死后、陈采怕露马脚，用火焚化了潘林的尸体，再用匣子装着骨灰送回潘家。《西关渡》一折，就是陈采抱着潘林的骨灰匣到潘家，潘林一家怀疑潘林为陈采所害的一段戏。

　　赵又愚老师说，要想演好戏，首先就要弄清剧情、戏理，要认真深钻剧本。我在赵老师的教导下，仔细、反复地阅读剧本，我觉得这折戏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整折戏的引子和铺垫。戏一开始，潘林父母的上场，唱两句〔水荷花〕“乌鸡高叫南枝上，叫得人心内好焦”，烘托、渲染了全剧的氛围。接着，陈采上场。进戏极快。赵又愚老师说，陈采出场前在幕后的一声高呼，要先声夺人，让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到上场口，关注着即将出场的人物。陈采上场后喊的“好贤弟呀，你就死了！”话语中透出一些的悲伤的语气，但在叫完之后，两眼略朝左右骨碌一转，使角色的嚎啕露出两分假意来。进门后，对着潘家二老唱的“二老不知来路情，侄儿言话你细听”的〔调子〕，要唱得非常纯正、凄凉、悲伤、硬咽。如果观众单听这几句，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正派、忠诚的正面人物，在悲痛地哭述着极其伤心的事件，丝毫没有半点反面角色的油滑与伪善——陈采此时，正是要以自己的“苦痛”、“悲伤”去打动潘林的一家。

　　但是，陈彩的如意算盘并不如意，哭了这么一阵，人家还是不相信！

　　以下的戏。可以分为第二、第三两大部分。

　　第二部分，是陈采的一段长达104句的大段唱，也是本剧的核心、本剧的精彩所在。就剧中人物来讲，这104句唱词，交待了陈采谋害潘林的起因和经过；表述了陈采要去卖弄“烂舌头”，恫吓、哄骗潘林一家人的“坏主意”；直接用如簧的巧舌对潘家父母进行欺哄、威胁、讹诈。

　　从“一家人地皮皆哭动”的放腔开始，到“陈采上前把舌卖弄”为止的第一段唱词，是陈采谋杀潘林的“自供状”——通过陈采的内心独白，向观众交待其谋害潘林的经过始末，使观众明白剧情的前因。因此，这一段唱腔，基调是平缓的，不紧不慌，虽缓而不拖沓。就人物而言，回顾其杀人经过，居然从容不迫，足见此人是个为非作歹的老手。就演唱来说，这段唱又是后面唱段的铺垫，为后面的“快二流”提供速度、力度上的对比的参照依据。但不管唱到何处，陈采要始终不离潘林之妻尤氏这个中心。所以，在涉及尤氏的唱词如“论根源只为那祸水一泓”、“襄王云雨乐无穷”、“怕只怕哭坏了玉芙蓉”、“好一似一树梨花带雨浓”等句时，都恰当地给予了行腔耍腔，表露出陈采垂涎尤氏的贪色本性。这一段唱结尾的一句“顺手拈来抛江中”，前四字唱得轻松随意，实在易如反掌，后三字用斩钉截铁的口气，唱得重而干脆，显出其惯能哄骗威吓的胜券在握。

　　“二老莫哭听从容”到“沿途我把灵牌捧”。是大段唱词的第二段，是陈彩的“谎话篇”。演唱时也依旧那么轻松自如，似乎给人以仿佛是真的感觉。只是，这一段〔红袖袄〕不要唱的太平，不然就会形成上句讲下句唱的，“一头困”，或者形成上下句的简单反复。因此，在“排字”——唱词在乐句中的安排上，有时用了“抢板”的处理方法。“我劝他犯法生意莫乱拱，他总想一锄头就挖一口大金钟”以及“用好言劝他都不中用，他开腔就把我的嘴巴封”等几处在句中和上下句的衔接，都抢在板上，以编造的谎言渲染出潘林的“急功近利”与“好酒贪杯”，把潘林的死都归于“咎由自取”。

　　第三段唱词，从“吔，当孝子捧灵我所为哪宗”起，转〔快二流〕，是陈采的“讹诈篇”，谎话欺骗不了人，就进行讹诈。陈采的这段唱，以近乎讲白般的连珠炮似的语言，向潘林一家劈头盖脑地打将过去，使潘家人等不及思考，插嘴不得，从而达到威胁恐吓，使其不敢追究的目的。老师教导我说，演唱这一段时，口锋要紧，肚劲要足，要以气口提示鼓师用板鼓加重气氛、其快如飞流直泻，玉碎珠倾．显出陈采的心恶口毒。这一段唱虽快，虽快而要唱得字字清晰，铿锵有致，把陈彩这无赖的语言一一送入观众耳中，激起人们对这豺狼心鹦鹉舌的恶棍的愤恨。到大段唱词的最后一句“又出钱又受气把肚皮气肿呵”的“呵”字，要拖成长声吆吼的呜嘘呐喊，活画出一副泼皮的嘴脸。

　　就演员来讲，这一大段唱，曲牌虽仅为一支〔红袖袄〕，但文词很长，腔调单一，又是一人徒歌干唱，正是大考功力的地方，是观众欣赏此剧的重要所在：既要欣赏“慢二流”舒缓婉转，又要聆听“快二流”的珠落玉盘。加上唱词的谐趣，这真是一大段脍炙人口的精妙唱段。

　　众所周知，周（裕祥）派的指法运用是非常的规范。在《西关渡》中的那一段长达15分钟的演唱中，随身道具一一折扇的运用，是相当自如和精妙的。这便是随身道具，赵又愚老师的手法本来就很精炼，折扇的运用在这个戏中也用得恰到好处，规范。把折扇当作刻画人物的彩笔，化虚为实地展现人物与场景，更显得这一大段唱腔的唱做并重，相得益彰。我们就要认真学习、使用。

　　例如，在其“自供状’——回忆谋害潘林时的演唱中，到“一篙竿就送他到水晶宫”一句，丑角把关着的“棒棒扇子”用手向前一戳，这扇子就形成了一支篙竿，戳向潘林的头颅，重现了陈采在西关渡口杀害潘林的情景。

　　在‘谎话篇“中”，“与你们穷人结拜我硬是牺牲面孔”，丑角右手打开扇子，一转手腕，将扇子压在头上。身子向下锉，活象那强大的社会舆论压得他在人前矮了几分，使他抬不起头。扇子的运用，使无形的社会舆论压力形象地展现观众面前。

　　“请毛子在满河皆捞动，捞了三天三夜才发现他卡在石缝缝”，演员在唱"“卡”字时，把右手所执的“关扇”卡进左手中指与食指之间，并于“石缝缝”三字的演唱中，用右手摇动了几下。于是，那扇子又成为了潘林那牢牢地卡在石缝的中尸身了。

　　“沿途我把这灵牌捧”一句，演员把扇子半开，两手捧在胸前，把那扇子当作灵牌捧将起来，让观众看见他那虔虔诚诚，毕恭毕敬一的孝子模样。

　　这样的处理还有多处。

　　大段唱的后面。是整折戏的第三部分。这部分是以讲白和细节表演，完成了陈采这个人物的塑造，使戏显得肚丰尾劲，完整无缺。

　　在这一部分戏里，全部出场的五个人物——陈采、潘父、潘母、尤氏、潘子一一都只有道白：潘父对陈彩的狡辩的坚决不信与无可奈何；潘母的被迫屈服与勉强依附；尤氏的伤心悲恸一言不发；潘子对陈采的厌恶挖苦，就连戏中的主角陈采也没有一句唱词，也没有一个展现演员功夫的舞蹈动作与造型画面，完全是通过讲白和细小动作、表现出陈采对潘林一家的继续威逼和利诱，迫使潘家堕入他的圈套，既消灾祸，又得美人。过去我们以为，演出《西关渡》，就把那一大段唱好就对了，后面的戏就没下什么功夫，也就简单化了。其实，后一段戏里，陈采的讲白，更有精心的设计和处理，把生活中自然语言进行了提炼和艺术化。看他对潘父的威逼：“好，就算我谋害了你的儿子，你拿几两银子来摆起嘛，拿出来我就死在你屋头！”要讲得完全如巴渝大地旧时的“滚龙’一个腔调。对被迫就范的潘母，则是连哄骗带责备：“你的儿子不死都死了嘛，死了就算了嘛！”当陈采的甜言蜜语哄骗潘母时的那几声“妈，妈，我的亲妈”，要喊得教人肉麻，活脱脱一副矫揉造作的假惺惺面孔。在陈采拉着潘母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说道：“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亲亲的两娘母”以后，竟然顺手把潘母一拖一甩，扔到一边，两步上前，弯下腰杆，得意地对尤氏说：“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台词要一语双关，表情要转换快速、自然，把陈采的假情假意与真实面目剖露在观众面前，才能把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