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哪得清如许,谓有源头活水来”,如果没有高岭的土,恐怕就没有了景德镇的繁荣。康熙五十年(1712年)法国神甫昂特雷科尔曾将高岭土标本寄回法国;同治四年(1869年)德国地质学家李希霍芬来高岭考察,所著《中国》一书详细介绍了高岭土,特别是他用“高岭”字音,创造了制瓷原料的英语单词“Kaolin”,成为世界通用的制瓷原料专用名称,高岭也就成为追溯陶瓷历史和人类文明起源的圣地。
当地人以挖土为业已近2000年,高岭土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高岭人,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历经百年、千年的村庄。山下的东埠古街和古码头便是因为运输高岭土而建而兴的。
瓷之源,东埠的繁华往事
东埠位于高岭山下的东河岸边,东河则是景德镇的母亲河——昌江的源头之一,它曾是景德镇的重要交通运输动脉。宋代这里名叫鸿潭,明代时这里是高岭土的集散地,商业繁荣,渐渐形成了一条商业街,成为码头集镇,因此改名东埠,意思是东河边的码头。到清代,街面已发展到一公里之长,为浮梁四大古街之一。
炊烟袅袅的村落,闲游觅食的鸭子,坦荡从容的河滩,烟雨朦胧的远山,构成了一副纯静的乡村水墨画!清澈的东河自村前静静地掠过,流淌出东埠悠久的历史,也成就了东埠的古朴和悠远.......
东埠大桥全长113米,为仿明代式7孔石拱桥,是迄今为止江西省最长的仿古石桥。站在大桥上远眺,只见秀丽的东河从东埠村旁静静流过,河两岸屋舍重重,炊烟袅袅,构成一幅古色古香的乡村图画。连接东河南北两岸的万年桥,在波涛滚滚的东河上已经屹立了几百年。因年代久远,人们称之为“万年桥”。
东埠古街分为上街头,中街头和下街头,明、清时期,这里有药店、布店、鞋店、豆腐店、猪肉店、糕点店、理发店、杂货店、饮食店等几十家店铺。两边鳞次栉比的店铺夹着3米宽的街面,街道用青石板和麻石铺成。每间店面都有前后两门,前门正对着街面,后门房屋为吊脚楼,对着碧波荡漾的东河。我们可以看到,这里的柜台都砌的很高,当地人称“水码头”。
店家之所以砌的高,主要是在古代,方便骑马、坐轿的人选购。在青石板路面中间有一条深深的凹痕。这是古代运货的独轮车来往经过时轧出的车辙,日久天长便成了凹痕,他印证了东埠古街昔日的繁华。为了方便运送高岭土,靠河的店铺每隔几家的楼下面,都特意建有一个通道,沿着台阶可以直通到东河边。上街沿河均没有建房,每隔几户人家的门前,建有一个方便过往客商和运送高岭土的工人遮风避雨的廊亭。看到了那些遗留下来的古码头,依稀可以想像高岭瓷土在这里卸下。
值得一提的是,这条街的东头耸立着一块清朝乾隆年间的禁令牌。这块碑于清朝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由浮梁县署所立,上面刻者《东埠街码头瓷土装运告示》。立这块碑与一桩案子有关。这块普普通通的石碑,并不仅仅是一则简单的告示,而是我国历史上反不正当竞争行为的一个鲜明案例。碑文上所说,清朝乾隆年间,高岭土的采运达到了顶峰,当时东埠码头船如梭,人如流。有家船户王某为阻止婺源县的船户陈某在此装运高岭土,以求囤积居奇,独霸高岭土运输贸易,经常蓄意闹事。后来,陈某将王某告到了浮梁五品知县那里,县官查明此事后,就命人在此处立碑刻文,告戒不论本地或外地的所有船户,装运高岭土必须听从商家的调遣,不得欺行霸市,排挤其他船户,挠乱市场经济秩序,若有违令者,立即将其披枷戴锁,罚站河边示众。正因为有着严明的法令约束,东埠古街的运输贸易才得以蓬勃发展,并且在明清两代直至解放前的近400年时间里,一度成为景德镇东部地区最为繁华的商业中心。
那曾经布满龙窑历史碎片和窑工深深脚印的东埠,早已旧貌难寻,东埠的概念已属于那个遥远的年代。眼前只有无声无语的河水,西风残壁,逝者如斯,该有多少辉煌和传奇?该有多少动人的故事和传说?
恍然中,不自觉地会对这里的老街恍惚,仿彿听到历史的车轮在此碾过时发出的幽幽声响,仿佛看到了无边的岁月在此坠落时腾起的漫漫烟尘。时光流转,时世变迁。近代之后,由于地处山区,又远离任何一条现代交通线――公路、铁路,东埠进一步衰落,她曾经有过的那一段辉煌历史逐渐被凝固和尘封,被世人所遗忘。
古街飘着雨,很温柔,很细腻。雨气空蒙而迷幻,一阵子灰,一阵子白。雨水积成细细的溪流,沿着墙角的水沟匆匆流去。屋檐下悬挂着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在微风中悠悠地摇摆。站在被雨水冲洗的如此洁净的青石板上,偶尔有温和的村民擦肩而过,他们向我们微笑。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寂寞。
如今的东河水,水位很低,我坐在想来曾经应该是停泊船只的地方,遥想眼前的码头当年装运高岭土时那一派繁忙紧张的景象。而今,古码头基本上已经废弃,也曾红红火火的古商业街又回复到了最初的平静,默默地排列在这里。
岁月在百年老屋的柱子上刻下沧桑,河埠石阶上的水痕已慢慢褪去。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老屋斑驳的门槛上闲坐,目光中透出他们生活的平淡与宁静。在江波之上,在永恒的飘泊里,桥栏也露出了风蚀的痕迹,即使拆了老桥,我们的孩子不知道它,叫东埠的这个地方又怎能轻易把它忘记。
静静的东埠,守着静静的河水,远离着曾经的喧嚣,浮华,静静的东埠,远离着沧桑的史籍,只留青山绿水任人咀嚼。
走出东埠,蓦然回首,那笼罩在苍茫中的古镇,还是那般妩媚,那般含情脉脉,就如一个历经风雨沧桑的老人,呈现着一种古朴之美,我心里竟怀着隐隐的伤感和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