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戏曲‘花旦’行各种人物的塑造及人物之特色
重庆市川剧院:田芳
我学习川剧艺术的主要老师、也是我的母亲田淑群,她是著名川剧表演艺术大家琼莲芳(本名张文卿)的学生,又是苹萍(袁家碧)老师的学生。如此,我就是琼莲芳先生的和苹萍老师的再传弟子。演员行当是老师的分派,也是根据演员自身的基础条件而选择的。为此,我便以花旦和奴旦作为了自己的主要行当。当然,一个行当从事的时间长了,感情就深了,理解也更多了,多演、多看、多想,也就有了一些心得和体会。
花旦
花旦,就是头上戴的“花”,身上穿得“花”,唱腔唱得“花”,表演演得“花”的旦角行当——花旦离不得一个“花”字。这是大白话,也是大实话。
川剧剧目丰富,历来有“唐三千,宋八百,唱不完的‘西游’‘封神’,演不尽的‘三国’、‘列国’”之说。那么,川剧的花旦戏有多少呢?听上一辈的老先生说,她们见过、听说过的以花旦为主或以花旦担当主要角色的,据不完全统计,有《珍珠衫》、《玉堂春》、《花仙剑》、《翠屏山》、《仙鹤岭》、《麟骨床》等全本大幕系30多个,小戏、大幕戏又《北邙山》、《拾画图》、《打饼》、《进三宝》、《坐府金殿》、《楚江殿》等70余出。这么多的大、中、小的花旦剧目,涉及戏的风格多样,人物性格的千差万别,表演技巧的唱念做打样样齐全。它既为花旦的演出提供了施展技艺的机会,也增添了不少的困难。花旦演员若无扎实的功底,是无法“左来左插花,右来右开花”的!
戏曲舞台人物形象,是演员根据对生活的长期体验,捉摸而塑造的,没有足够的实践体验,如凭空想象,那便是行尸走肉,不生动,也不感人。俗话说好,装龙像龙,装虎像虎,装个舅子像个舅子。作为一个成功的演员要做到“心中有人,目中无人”。心中的“人”就是人物,它的一招一式既要有艺术的美感,又要有生活的依据,观众才能从你的表演中受到感染,从而达到美的享受。“目中无人”就是演员一上台,就要有足够的信心,我就是最好的,就算台下有众多观众,今天就看我的,这就是演员塑造角色的精神支柱——信念。而信念是演员最宝贵和神圣的,一上台,我就是孙玉娇、杜金娥、白素贞、李慧娘、杨排风、白鳝仙姑,要有舍我其谁的气概。这些本领都是长期磨练而成的,通过熟悉人物的身份,地位和时代背景,性格嗜好,喜怒哀乐,把他们的意蕴溶入到所演的角色中去,形成是鲜活的舞台形象。“入乎其内,出乎其外”。 周慕莲先生的艺诀深刻的道破了表演艺术的真谛。
古戏台有这样的一幅对联,是演员塑造人物活生生的写照:“你是谁,我是谁,他又是谁。谁是谁,又非谁,装谁像谁”。横批:“粉墨登场” 。
当然,要做到这样的一个境界,必须要有扎实的基本功底,因为戏中人物多是古代淑女、巾帼、她们的举手投足之间,与现代人的文化背景都又很大的差别,这就需要我们去研究它,塑造她,以东方美之古典艺术形象展示给观众,传达给观众。这便是演员应尽的天职。下面,就我所演部分角色进行分析阐述。
花旦是扮演性格活泼明快或泼辣放荡的少女、少妇或中年女性,而且常带戏剧色彩。造型基调则要求妩媚妍艳,唱念则秀丽灵巧。
唱得花的花旦——李从娘、银屏公主
《九龙屿》中的一折《张明下书》(弹戏·甜皮)。张从娘命张明前往宋营投书,唱[倒板:“莲花宝帐叫张明”,以弹戏[倒板的规律,可以一腔了结,但不足表达从娘思念杨延昭,修书催促他实现前诺——来穆柯寨完婚的喜悦心情,于是在“叫张明”后来一串“哪哈,哈呼嘿,呀呀呀呼嘿,咿呼呀呀呼,哪哈咿呼嘿嘿”在此戏中,运用“呼”、“呀呼”之类的象声词衬托字垫音的唱腔变化,抒发张从娘内心的柔情蜜意。
大幕《金水桥》中的一折《银屏绑子》,银屏公主奉了父诏并遵从母命,为儿子秦英向詹妃敬酒求情。唱完若干个“愿姨娘”、“我姨娘”、“望姨娘”之后,在最后一个“望姨娘饮下这葡萄佳酿”的“望姨娘”的原胡琴的婉转小腔前,借用弹戏[盖天红予以丰富“望姨娘”三字后的行腔。力求在熟悉的胫中见奇中,表达银屏公主殷切切得恳求诚意,收到了观众良好的反应效果。
讲得“嗲”的花旦——杜金娥和黄菊金精
全本《双八郎》中的一折《打虎过山》,演杨七郎伤愈,急于觅访王银(杨八郎亲弟)赴禹门关解围,不辞而别,星夜逃奔。七奶奶杜金娥追踪而至,要同往宋营。七郎说她脸像个苹果,她高兴自豪地说道:“我的脸就是像苹果——红彤彤的”。苹萍老师演时,在“彤彤”后补上了一个“登儿”的弹音——“红彤彤的登儿……”既俏皮,又风趣,为杨七郎“麻皮苹果”的后一句添加了笑料。这样的讲白补音,当然只能出自花旦之口了。
《五桂连芳》选场的《戏仪》,黄菊金精奉了玉帝之命,夜入延庆寺,窦仪(字松杨)寄读的书斋试探窦仪。若窦仪见财不贪,见色不迷,赐他富贵。戏的重点摆在以“色”试探。当黄菊金精入房,窦仪与黄菊金精又短短的几句对讲韵白——
窦仪(念) 一见娘行貌如花,
深更半夜入宝刹。
少时三刻不出去,
非奸也要当贼拿。
黄菊(念) 君子不必苦多言,
今夜相逢是偶然。
我在“今夜相逢”四字后加了个“舍”字音,在继念“是偶然”。从字后面看,又“舍”无“舍”,没有什么大分别,但老先生念“舍”字时,用了轻微的“嗲”音——可表现黄菊金精的娇姿媚态,更是用“舍”字音点“戏”之题——《戏仪》的“戏”,就从这“舍”字展开。
以“做”为主的花旦——孙玉娇
孙玉娇是川剧传统折子戏《拾玉镯》的主角。
《拾玉镯》演的是公子傅朋送友归来,途经孙家庄,偶遇孙玉娇,一见钟情,借买鸡攀谈,故意失镯而去……
戏中的孙玉娇,偏重做功。开唱“孙玉娇坐草堂双眉愁锁”四句弹腔甜皮[一字中穿插针线活、放鸡喂鸡等过场“做”,就又十多分钟,全折戏三分之一多的时间,所以有的青年演员学演此戏,把这段“做”当成重点。其实,据苹萍老师和我母亲说,最能刻画人物有的是戏中的“拾镯”、“玩镯”、“藏镯”。
拾镯
傅朋去后,孙玉娇怀着一种无名其状的羞喜心情,慢慢开门,素素关闭,又开门半扇,偷偷窥视……确信傅朋已去,缓步出门,脚触地上的玉镯,知是傅公子之物(傅朋曾当面赠镯),以为他失掉,急向傅公子去的方向招手喊他……后想到,公子赠镯未收,定是他有意留下。一股甜蜜蜜的喜波涌上心头,伸手预捡,脸起红云;“不管它”——抬腿进门,又实难舍这定情之物。她做片头回视玉镯,右掉首再看玉镯,终于想出了拾镯的妙方:“妈妈呀,妈妈,你咋个还不回来哟……”眼望远处,脚儿移近玉镯……手帕故意咯在镯上,借捡手帕之机拾起玉镯。
玩镯
孙玉娇拾起玉镯后、急进屋、速闭门,使跳动的心平静下来。一双眼珠不离玉镯,看个不够,一双手儿擎住玉镯,弄个不停——两食指在镯圈内玩耍不休。继而将玉镯戴上右腕,又举起戴镯的右手,反反复复瞧瞧看看,在从慢到快的[架桥音乐中,满怀喜悦地踏着“碎步”——不知不觉走出屋外;万万没有料到赠镯的傅朋返回,二人对面——孙玉娇这一羞只羞得耳赤面红:“我不要,我不要……”(早将玉娇、傅朋之事看到眼里的刘卖婆偷笑曰:戴起戴起啦,还不要!)她左手挡脸,伸出戴镯的右手“还镯”……傅朋连说“送与大姐,送与大姐。”再唱“归家去请双亲邀媒说合”高兴地离去。孙玉娇速反身进屋闭门,跳坐椅上,双手蒙面,摇身甩脚,余羞未尽。
藏镯
孙玉娇羞喜之际,屋外传来刘卖婆的叫门声,玉娇只留意玉镯,随口问道:“是哪个?”“我本是刘妈妈与儿作伴”是常来常往的熟人,又随口说:“是刘妈妈呀,进来嘛!”刘卖婆吃了个“头撞门”道,“鬼女娃子,门斗没有开,我咋个进来呀!?”“啊啊啊……”孙玉娇起身去开门——啊,玉镯!藏在椅子的坐垫下——刚刚放好,不妥!要是刘妈妈一坐……嗯,他迅速从椅垫下取出,藏在桌上的桌帏下面——哎呀,要不得,要是她说话说高兴了一拍桌子那不糟啦!千思万想,还是戴在手腕上好。刚要开门,手腕上的玉镯十分耀眼,咋办?啊,用手巾裹住,兮兮看了又看,再用手拍拍跳动的心,抹抹脸上急出来的汗珠,才去开门。
“藏镯”,是在激越的[架桥中进行的一系列表演,同时还插入刘卖婆的催促声和刘转至窗前以及门缝的偷看;孙玉娇一边藏镯,一边还要应付刘妈妈的叫门声,如此这般多次往返。
“拾镯”、“玩镯”、“藏镯”与前十多分钟的模拟生活动作中的“做”相比,技巧性不如前,但“拾”、“玩”、“藏”的三段却刻画了孙玉娇喜、羞、恐的少女情绪的心理奥妙。
几个例子,当然不能代表花旦的全貌。但也可举一反三。
花旦的表演,因“放”居多,贵在掌握分寸,才不致戴“臊”带“黄”。这与演员的艺术素质、自身的趣味,都有很大的关系。
奴旦
川剧奴旦,又称“丫头旦”,也叫“架架旦”——因多穿长、短的各式背心。(俗喊“架架”,类似现在人称的马甲。)
川剧的奴旦剧目与花旦相比,少得多了。传统加理整、移植、改编在内的大、中、小戏有《青梅配》、《点秋香》、《荷珠配》、《碎瓶汁》、《春草闯堂》、《春香闹学》、《艾玉冲喜》、《船舟借伞》等30多个。这自然是只限苹萍老师和我母亲演过、见过,不含听闻,更不包括纯属配角的奴旦戏。
奴旦,尤其是主角的奴旦,在穿戴上要必须注意是一个侍候夫人、小姐的丫环地位、身份,绝不可戴的“满头珠翠”,穿得“富丽堂皇”,超过了小姐,胜过了夫人。
川剧奴旦与川剧的花旦一样,都有一些基本的程式。但“各师各教”,说法不大统一。任何行当的程式套子,都是“死”的,须因人因戏而异,正所谓“一套程式,万千用法。在奴旦中,有《青梅赠钗》中乐于助人的丫头青梅,有《翠香记》中天真烂漫而又有生活经验的丫头翠香,有“喝过墨水”的丫环——《三难新郎》中的梅香,有“蛮”丫环——《尚书问婿》中的秋香,有嫌贫爱富的丫头——《南芸堂》中的红云,有舞棍弄棒的丫头——《拔火棍》中的杨排风,有水府丫头——《金霞配》中的红儿,还有“目不识丁”的丫头——《花田写扇》中的春莺,更有《拷红中》能言善辩红娘等等。这里只说几个丫头。
“喝过墨水”的丫头——《三难新郎》中的梅香
传统大戏《爱波涛》之一的《三难新郎》源自抱瓮老人所著的白话小说《今古奇观》中的“苏小妹三难新郎”的故事,故事十分简单。即小登科洞房花烛之夜,苏小妹出三道题试新郎秦少游。新科状元秦少游被第三题七个字的上联难住,后经苏东坡暗助,才得圆篇。
戏中的才女,并不路面,仅由丫环梅香传话送试卷。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秦少游被丫环梅香阻挡于洞房门外,并传小姐口谕要重考新贵人。“满腹文采”的秦少游自不在意,故意说“我要三场都不中咧?”
“罚凉水三碗,在后书院攻书三月,还要重考!”梅香认真地回答。
“何人监考?”
“奴婢监考!”以手轻轻拍胸脯,随又以“兰花手”单叉腰,俨然一副考官的姿态。
《三难新郎》的梅香要当家奴旦扮演,就是取梅香这人物任务的气度。能履行科场监考职责的梅香,应与一般端茶奉水的丫环有所区别。肚内若没有一点“墨水”,是不能担任出场的苏小妹的“全权代表”的,要演出“半个”女才子的。当然梅香毕竟是丫环,天真活泼,风趣调皮,任然不可缺少。比如:
秦少游三场考毕后说:“我说难不倒我,是不是难不倒我?”
调皮的梅香“哪壶不开提哪壶”临到秦少游要入洞房时,梅香环以手指着新郎额上的汗珠说:“难到难不倒,只是出了一身冷汗!”
少游用扇头在额上一抹——果然汗珠尚存,遂展扇遮面避羞;
梅香抿嘴一笑——一副天真活泼象,油然而生。
一个“喝过墨水”,既天真又调皮的丫环,确有别于其他的奴旦。
“蛮”丫头——《尚书问婿》的秋香
《尚书问婿》是全本《碧玉簪》(又名《白玉簪》)之一折——李尚书将女月英许配给王玉林。其侄杜文学早欲取表妹,心怀报复,请孙媒婆定计。孙托词从月英处借簪,杜伪造表妹给他的情书,孙姐送亲之机,故将簪和情书“遗失”于王府。王玉林见此二物,误认定月英与表兄有私,自新婚之夜起,让月英独守空房。端午节(演拜节和问婿的大幕,剧名可用《拜端阳》),月英回娘家,郁郁寡欢,其母询问丫环秋香,得晓实情。尚书归来,得知此事,连夜至王府问罪。王玉林拿出情书、玉簪为证,后经丫环辩解,真相大白。
这是一出老生“摆板”的唱功戏,丫环秋香是一个配角。这配角,有五个重要的“细节”。
1、“叫秋香到厨下忙把茶泡”——丫环遵小姐吩咐,端茶依次敬送,当道王玉林面前大吼一声:“拿到!”其势粗蛮。
2、王玉林称岳父为“尚书大人”,秋香插话:“你喊尚书大人,依我的——添二百钱,喊老表!”情绪很不满。
3、王玉林唱“久闻你府有规矩”,秋香走至王身边,将玉林的话打断:“上有你岳父岳母,那一旁有你的母亲,还有我丫头子站在这里,你把那二郎腿翘起做啥子?”遂大声地:“放下来!”在王的腿上重打一下。玉林不得不放下二郎腿。
4、王玉林将所谓的“情书”交呈李尚书,李看信后,杖责月英。秋香挺身上前跪察:“请问相爷,小姐的诗书是谁人所教?”李尚书曰:“是爷教的。”“请赐小姐的纸笔,照着情书写来对笔记……”。月英写完,笔迹各异。
5、王玉林:“笔迹不同由地她辩”从袖内拿出最“钢鞭”的材料——玉簪。李尚书又欲责打月英,丫环上前拦住:“老相爷,为什么又要打小姐?”李尚书气白:“这玉簪?!”“孙婆借簪未还!”秋香一语点破。王玉林恍然大悟:“我才明白了!”
秋香,作为尚书府的陪嫁丫环,自然是明礼熟规,怎会无视长辈,不顾尊卑,对姑爷王玉林无理,在堂前随便插话?因她受老夫人宠爱,又因她是月英的贴身丫环,小姐在王府所受的委屈,她早已按捺不住,在此关键时刻,她当然使出“蛮劲”,为小姐可置一切于不顾。
秋香的五个“细节”,既演出了这个配角丫环的个性,又为这一出唱功正剧增添了喜闹气氛的调剂——这便是川剧的悲剧喜演,正剧喜兼,唱功戏也撒点“花椒面”的传统手法。
舞棍弄棒的丫头——《拨火棍》中的杨排风
《拨火棍》虽是移植的剧目,但它为川剧的怒旦单,武旦增添了新的“品种”。
京剧里的烧火丫头杨排风有“三打”,一《打孟良》,二《打焦赞》,三《打韩昌》。前两“打”,用句时兴话叫做“内部矛盾”,后一打可称“敌我矛盾”。
《打孟良》的《拨火棍》:杨宗保清明郊外祭祖——杨老令公,却被辽将韩昌掳去。焦赞回关将此事禀杨延昭元帅,孟良赴天波府搬兵求将。佘太君欲遣杨排风救援,孟良嫌烧火丫头无能,二人比武,孟良大败,故与杨排风同往三关。
奴旦兼武旦应工的杨排风,与孟良比武,一显灵巧,二重尊卑。
1、杨排风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比武的打斗,棍法灵活多变,“巧”字为先。如将拨火棍儿置地,请孟良抓举,孟良对小小的一根火棍,没有瞧上眼,哪知伸手抓棍,棍丝毫未动。不是孟良无力抓举,而是杨排风悄悄地在孟良抓棍时踩上一只脚,孟良吃了个哑巴亏。这是排风“兵不厌诈”的灵巧表现。
2、比武打斗,不带杀气,不露凶狠。如棒击头,棍杵足,棍缠腰,踢“坐纛”等,均笑脸相对,随时不忘“尊卑”二字,符合排风丫头的身份,也与整出戏的喜剧风格相合。
“目不识丁”的丫头——《花田写扇》中的春莺
全本《花田错》之一折《花田写扇》:书生边吉落考,以卖字画度日。花田盛会,丫环春莺陪小姐刘玉蓉游春。刘玉蓉见了边吉,顿生爱意,遂叫丫环将随身白扇交请边吉题写,以试文才。这出戏的主角春莺,仅三句弹戏·天皮[一字唱词,全折以“摆龙门阵”的说白为主、“摆龙门阵”的戏有两大禁忌,一是“水”,二是“冷”。因“摆龙门阵”的台词多属生活化的语言,容易造成“《玉匣记》做枕头”——梦啥说啥。必须把口语化的说白固定可免“水”;摆“龙门阵”要“摆”得有起有伏,有急有缓,自然风趣,才引人入胜,方可免“冷”。
春莺,有一般丫环聪明伶俐的共性,也有一般丫环没有的特点——“目不识丁”。这就为《花田写扇》定下了喜剧风格基调。
以下便是《花田写扇》中的几个小片段:
1、刘玉蓉见边吉眉清目秀,气度不凡。命春莺前去询问
春 莺 喂,先生!
边 吉 啊,小大姐请坐。
春 莺 先生,你是做啥子的?
边 吉 我是卖画的。
春 莺 话都卖得成钱哪?好多钱一句?
话、画虽同音,春莺如果稍微有点文化,看见边吉字画摊,也绝对不会把“画”当作为“话”,更不会老老实实地问“好多钱一句”了。
2、小姐将白扇交予春莺
刘玉蓉 叫他题诗一首,把花田景色包含在内。
春 莺 画个雀雀在上头噻。
刘玉蓉 嗯!
春 莺 (撇嘴)雀雀都不要,要写字!
……
春 莺 这里有白扇一柄——
边 吉 画山水?
春 莺 不!
边 吉 啊,花草?
春 莺 不不不……
边 吉 啊,走兽?
春 莺 哎呀,人家雀雀都不要!
边 吉 那要啥呀?
春 莺 喊你写字,把这花田的景色一下抱在里头!(生怕对方不懂,还用双手做了个往怀里一抱的动作)
玉蓉小姐刚刚吩咐,春莺不会听后即忘,只是说不来“题诗”、“包含”之语,所以把“题诗”说成写字,把“包含”说成“抱在里头”。
3、扇儿写好了。
春 莺 先生,你给我写一伙,我还没有拿钱给你,你又吃啥子咧?
边 吉 不必了嘛!
春 莺 要拿,要拿。(从怀里抓了一把)一个钱、两个,、三个钱、四个钱、五个钱、六个钱、七个钱,这三个钱我留来吃凉粉的。(揣进怀里)
边 吉 (生气地)你真是岂有此理!……岂不知,一字值千金!
春 莺 哎呀,完啦完啦!我今天惹下包天大祸。她说的一字值千斤,这高头密密麻麻的写了那么多,怕是要值几万斤罗,把我们爷爷的田地房屋卖了都不够他写字的钱。这拿来咋个办咧……
4、自称《百家姓》读得溜熟的春莺,却不知边吉的姓书上就有“边扈燕冀”,她还要考先生的字。她抓起笔……
春 莺 你看到哈!(在纸上重重一画)认嘛!
边 吉 (忍不住笑)这是个一字嘛!
春 莺 吔!一字你都认得到哇,再添一笔。
边 吉 二字嘛!
春 莺 再加一笔。
边 吉 三字嘛!
边 吉 中间一杠子。
春 莺 姓王的王字。
边 吉 侧边杵一点。
春 莺 碧玉的玉字。
边 吉 画个圈圈来圈到。
边 吉 这是……
春 莺 杵些点点,杵些点点……
边 吉 这不成字!
春 莺 这叫王麻子跳枯井!
边吉捧腹,春莺自己都笑得直不起腰。
以上例子,戏里还有。
只有“目不识丁”的春莺,才说的出“目不识丁”的语言,她自然不懂边吉“一字千金”的含义,才将“金”作“斤”;她敢于考边吉认字,还敢于“造”字。《花田写扇》中的春莺的台词十分生活化,亦性格化,其表演也与人物的性格合拍。如抓一把小钱,一个一个地认真数;听说摆“龙门阵”,她一转一蹦坐上椅儿,手不停脚不住地同边吉谈家常、摆龙门阵等等。
当然川剧的奴旦戏并不止这些,鉴于所学有限,无法说尽奴旦的表演,只能是“蜻蜓点水”而已,也没有谈及奴旦的唱。当然,并非奴旦只重讲白或形体身段,而不重唱。例如:《拷红》的红娘,就是一个唱为主的奴旦戏。
总之,我认为一个以花旦为主要应工的旦角演员,对自己多扮演的角色,不仅要有对类型(行当)的认识,还应该有典型的认识,即在不同的戏里要对人物地位及其典型性格有所认识,把握了她们的不同特点和细微区别,才有可能把“这一个”角色人物演得到位,演得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