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大火

姜飞觉得

　　当年大火

　　少年时候，在铧头场读书，十二点下了课，拿了饭盒，去学校外面吃晌午。有户生意人家，在附近收购了巨量的秸秆，估计是要卖给造纸厂吧，围绕一棵榆树，码得像山。我跟邱永国、周彬一干人等，背靠那座秸秆山，晒秋天的日，吃简单的饭。

　　街上有个剃脑壳的，文一点的称呼，叫做姚待诏，但铧头场的人不怎么文，都喊他姚狗儿。姚狗儿的儿子叫做小姚狗儿，大约五六岁，到处划火柴，估计是胸怀大志，先来试验一下怎样火攻地球，点燃一张纸，傻球几吧叫，点燃一个塑料口袋，傻球几吧叫，然后跳过来，冷不防点燃了秸秆堆，傻球几吧叫，还跳。等我们几个见事不对，火已经成气候了，我饭盒一扔，刷的扯下一户人家晒在那里的棉絮，准备扑火——果断的行为源于当时的宣传，学赖宁，学成了傻逼，见到走火，就要入魔。然而周彬跟邱永国拦住了我，倒不是他们喜欢看焰火，而是为我考虑：你想，你烧了人家的棉絮，你要赔，万一火没扑灭，人家的秸秆堆烧完了你也要赔，因为火就是你烧的。你眼睛瞎了，明明是小姚狗儿。锤子，人家会说，不是你点的火，你傻球几吧地灭啥火，还抓个棉絮灭火，我们是你同学，给你做证也没人信。

　　我感觉他们有理，何况我没有责任，于是几个人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看铧头场百年一遇的大火。主人家从学校旁边的堰塘挑水去泼，跑得顶顶董董，也不过是聊尽人事而已，莫可奈何。火焰上腾三五丈，烧得轰隆轰隆，不久铧头场上空就飘满了无数的轻盈之物，像在下一场灰黑的雪。

　　那雪下得正紧。

　　姚狗儿跟主人家唧咕唧咕，主人家就丢了水桶，提了扁担冲过来问我们，哪个烧的。我们说，小姚狗儿。姚狗儿说，他们乱说，就是他们，我就说，小姚狗儿，你刚才那把火烧得安逸不安逸，小姚狗儿扬起了手头的火柴盒，赶紧表白，安逸，我们都说，姚狗儿，冤枉人你就不怕断子绝孙不怕小姚狗儿遭水淹死遭火烧死遭鱼刺卡死遭你狗日的剃死么，姚狗儿说，你个小狗日的败家子回去老子把你吊起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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