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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这是个悲戚的爱情故事，发生在几百年前，或几万年后。倘故事拨动了您布满灰尘的情弦，触动了您僵硬的神经，真诚恭喜您！因为，您已经真正迈进了人的行业。
“二流子干吗？”
“散、散步吔。”
别人随便一问，他便立足，搓手笑着，恭恭敬敬地回答，等待下问，以便说出那句“给我做个媒嘛”通顺的语句，哪知人家早就走远，心里又积下遗憾。遗憾攒多，都忘其姓名了。
其实，二流子姓易名路，三十多岁，无牵无挂，是街道上出了名的游手好闲人，虽吃低保，但什么也没保了。为人耿直，秉性好，整条街的人没有嫌弃他，街头哪家要办酒席了，他便去帮着扫地搬桌子，掏菜洗碗，混几顿酒饭，街尾哪家死了人，他也去帮着给尸体洗澡，穿老衣，挖墓坑，烧纸钱，酒足饭饱，还能拿到喜钱。遇不上办酒死人，他就抄起双手，划着一双脏皮鞋，东游西串，拾些破纸板、塑料瓶和拉罐桶卖了钱儿，买些食物，偶尔也买点儿烟酒。
后来，社区把他安排去扫街道，每月工资八百，扫得干净还有奖励。他起早摸黑扫了一个月，没拿到他盼着搓得哗哗响的八张大钱，把垃圾车往社区办公室一撂，不干了。弄得主任连呼带哄给他作政治思想工作，说扫街道是党的分工，居民对他的服务很满意，社区工作离不开他，整条街道的垃圾离不开他，可他死活不干，也不提工资，就一句话：“困难时期，你们把这份工作还是给困难家庭吧，我还饿不死的。”
漂亮的高楼增多了，街道加长整洁了，拿着火钳提着蛇皮袋拾破烂的人也多了。
一连几天，二流子没没怎么进食，也没沾酒沾烟，可街边儿几个垃圾桶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还有人在翻造，就在心被幻觉里的美食与烟酒折磨得难以承受时，他猛然想到了社区还欠自己的工资。于是，他去找主任，被告知县上来人检查，主任陪酒去了。听到这话，仿佛主任是在拿他的钱请客，急忙回家换了套干净衣服，那是一个车祸亡者的家属送他的，听说，价值几千哩。
到了镇外开发区“想就来”大酒楼的大堂，年轻的收银员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后，把他带上楼，指了指一扇玫瑰色房门，一再叮嘱“要先敲门才能进去哟”，可二流子哪儿等得了哟！生怕主任花光身上的钱而使自己继续挨饿，所以收银员一离开，他“嘭”地闯了进去，不禁“妈哟”地惊叫起来，把里面的男男女女也吓懵了。男人突然站起，仅有窄窄布片遮掩私处的女人，尖叫着从他们的腿上滑落，有的掉在地板上，有的划在圆桌下，有的甚至直接塞进了桌上的碗碟里。其中一个娇小的女人最惨，她在桌上打了个翻身，于是，她的圆圆的屁股、嫩白的大腿、丰满的胸乳和光滑的手臂，都被蘸得油腻腻的，两只乳罩还滴着汤水，活脱脱的一个“美人宴”。就在大家不知所措时，一个穿戴考究的女人很是坦然，她用纸巾把溅到白色薄衫的汤水抹了抹，径直走到二流子跟前，厉声道：
“你做啥子的？”
二流子根本没听见，因为他的每根神经都被眼前荡来甩去的肉坨坨震去了功能，痴痴的目光始终不能从她们的肉体里拔出来。几十年来，除了偷偷摸摸看过几次黄色录像，也因此获得个“二流子”的外号，像这么近距离看女人白嫩细滑的身体，像把这么多各异的女人体放在一起比较起来看，还是第一次。所以，当他把目光从这条缝缝艰难抽出来，还没来得及休歇，又急忙越过沟沟坎坎，插入另一条槽槽里去了，竟忘了来此的目的。
在七八个惊恐万状的男人里，最先魂附体的是社区主任，看清是二流子，他怒不可遏地吼了起来：“做啥子？哼！”随即重重一跺脚，嘭！一家伙没把这个王八蛋跺进地板里去，更加气恼，把他的衣服一攥，推搡着，一再追问他到底要“做啥子”。
“你、你......”二流子后退几步，“我吗？”
“我、我......”主任学着二流子，紧逼几步，“他们是我客人，不问你，还是他们？”
“我的工、工......”二流子怕自己说不清，急忙在他眼前搓揉几下拇指与食指，“就、就这个。”
“啥子卵事哟，工......工作嘛，好说好说。”主任把话题绕开，满脸溢出僵硬的笑容，一边向受惊的客人陪不是，一边把二流子按在椅子上，“误会了，误会了。”
就在整个房间即将恢复原来的秩序时，一个五十多岁的秃头男人手机响了，他一看手机屏幕，立刻“嘘”了声，调整好情绪，问道：“啥子事呀？我忙哩。哦，是是是，嫁了就好哇。我不也急才带她来相亲吗？刚见面我哪们知道？是是是，我们正吃饭，什么？你要到了？”他把手机一关，慌乱了。
考究女人忙揉着他的大腿，黏糊糊地问他：“谁要来了吔？”
“你姨那只母老虎，来看你的对象。”秃头忙对主任说，“把姑娘们撤了吧。”
“那不行，衣服弄脏了。”美人宴呼地站起，把油迹迹的内裤往下轻轻一推，展出黑乎乎的一团，“不赔吗？”
“赔赔赔。”秃头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百元大钞，插进美人宴的内裤里，然后对大伙儿说，“本想带灵儿出来好好玩玩儿，她姐赶来了，我先去应付。”
“怎么应付？”考究女人灵儿搂着姐哥秃头粗壮的腰，娇滴滴地问，“我与谁相亲了，人呢？”
秃头拍拍脑门儿，嘿嘿一笑，向二流子努努嘴：“这不是人？”
主任先是一愣，随后猛然醒悟，重拍着二流子的肩膀，哈哈笑道：“正要找你来相亲呢，你就来了，这就是缘分。”
就这样，二流子稀里糊涂被主任拉进了另一个包房，成了广州的大老板，成了灵儿的情人。二流子正暗暗自喜“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时，灵儿水灵灵的大眼不停地送来柔情蜜意，还主动靠了过来，趁俯身拭抹高跟皮鞋，有意让他窥到低领里两只丰满浑圆的乳房。两个肉坨坨如两枚成熟的果子，正散发着诱人的体香哩，把二流子撩拔得欲心如炙，想借机触碰一下她的身体，哪知对方把他的一只手抓起放在她的大腿上揉搓了起来，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肩，
“灵儿，他是老实人，不要欺负呀。”秃头想阻止他们的亲热，看着快要燃烧的二流子，笑道，“你们今后有的是时间，别当我们面那样了。”
话音刚落，灵儿的姨被收银员领进了包房，一个五大三粗的老女人，宽大的凉爽裙如被套般罩着一堆肥肥厚厚的肉，涂脂抹粉，不过眉毛却画得一高一低。她一进门就冲秃头喊：“大局长，人呢？”
“姨妈，这不是人？”灵儿回道，离开把二流子拉着站了起来，“如您意不？”
姨妈看也没看二流子，脱口而出：“我？又不是我嫁。”随后，盯着二流子问：
“哦，做啥子的？”
“搞、搞了一个月卫......”二流子不知如何回答，生怕说错眼前的美人儿飞了，望着主任，“就是......”
“管一个月的卫星......哦，不是，是卫生工作，不干了。”主任非常窘迫，嘿嘿一笑“一个大老板回来发展，我们确实屈了才。”
“哦嗬！大老板挣了多少？”姨妈问。
主任把拇指与食指叉开，在空中甩了甩，怕不明白，补充说：“保守估计，这个位数。”
“够花了。不过要继续下去，这点钱不够你们用权力去折腾，回来是对的。”姨妈有些不解了，“堂堂大主任不能安排个好点的工作？”
“我的嫂子，”主任一摊双手，“我哪有这权力？”
“你当主任，他就当副主任，有了机会再说。”姨妈对自己的安排感到很满意，进门后第一次露齿笑了，她似乎还要讨得丈夫的赞许，于是便问，“大局长认为呢？”
“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
当然不错！凡是能够遮掩他今天与姨侄女出来偷情的主意都是好主意，何况老婆没有丝毫怀疑，还在笑哩。没过几天，县上下发了红头文件，任命易路为社区实习副主任，工资四百，不过，二流子再也没有见过灵儿了，几次问主任，得到的都是“她正在考验你”。所以，二流子对社区工作是尽心尽力，一有挂标语口号便冲锋陷阵，把社区办公室扫得干干净净，桌子抹的一尘不染，还经常爬上“城管执法”的观光车，在常住人口不足两千人的小镇街道上转来转去，见了熟人嘿嘿笑着，还挥手示意。年终，二流子被社区评为“优秀干部”，还发了张奖状哩。
二流子并不在意这些，最惦挂的是灵儿，心里全是那个丰满性感吹弹就要滴水的女人，她那结实的臀部、光洁的玉臂和饱满的乳房，时时胀得他脑袋生疼，她那淡淡的体香似乎也没散去，如魔气般熏得二流子神魂颠倒，竟把人家送的喜糖瓜子存了两大坛，霉烂了也舍不得丢，说要与灵儿一起享用。只要听到县上要来参观检查了，二流子主动去扫地挂标语，忙前忙后，很是兴奋。心想，这样灵儿就有可能来看他了，就可能像那次看到的女人一样，脱得只剩布片，躺在自己怀里撒娇，由自己轻轻拿掉布片......
但是，县上小车三天两头像赶集一样往这里的“想就来酒楼”跑，二流子也没见到灵儿的影儿。所以，只要看到有小车停在街上，他就要从“城管执法”的车上跳下去，上前敲开窗玻璃，看看灵儿在没在车里面，好几次被跌得鼻青脸肿，仍不甘心。甚至社区领导开会，他例行发言，好多次他把“让上级领导满意”说成“让上级灵儿满意”，其他人莫名其妙，唯有主任嘿嘿笑着。二流子非常失落，却再也不敢直接向主任问起他的灵儿，怕他又发火：“想得安逸，她随便爬上你的破床？”“放不下女人，还想混官场？”于是，便转弯抹角去打听她的姨夫，主任却说：“哦，局长调去当副市长了。”
后来，好心人给二流子介绍了个半路嫂，白白胖胖，小他五六岁，还揣着前夫的抚恤金几十万，可他死活不干。
他的心里只有灵儿，灵儿可以把任何女人比得没有活路，这就是二流子的爱情观。心里让她毫不留情地抓了一爪，不容许任何女人去抚慰，还要等着她去抓，哪怕是撕裂，再把他嚼着活吞了，也心甘情愿。别人每每问起主任身边的二流子，主任简单地回到：“搞不懂。”其实，熟悉二流子的人都搞不懂他。
“我要哪个搞懂。”二流子在人们的议论中，仍然坚信自己的等待。
区区小镇，到了年终，各种检查验收接二连三，各大局来了县政府来，县政府来了县委来，县委来了市局来，标语换了一幅又一幅。广告商嗅出了商机，常用标语的每字做一牌，根据需要自由组合成句，挂在墙上或楼顶即成。由于社区办与镇政府很近，镇政府挂标语牌的活儿基本由社区办代之，也就是由二流子代之，他也乐意代之。市政府综合验收，县里作陪，那天，二流子把十字一个“！”，从一大推铁牌里找出来放一边就去扫地抹桌子。还没做完，镇政府办公室叫他马上去挂字牌，说领导很快就到，可几个孩子把字牌弄得满屋都是了，他点数，十一张，便搂起就上了镇政府楼顶，刚刚挂好，楼下就吼了起来：
“错了！错了！‘市县’后头是‘领导’。”
二流子把字牌取回去，按序放一排，标语成了“热烈欢迎市县几把光临！”“领”与“导”的字牌不见了，只有“几”与“把”。于是，他向楼下大声回道：“没有‘领导’，只有‘几把’。”
“你把‘领导’整哪儿去了？”
“几个小孩玩丢了。”
这时，二流子看到远远的公路上一路黑黑的小轿车，如蚂蚁般慢慢爬来，向楼下大吼一声“来了哟”，又重新挂他的字牌。刚挂了两三个字牌，楼下人急得又大骂起来。
“莫挂了！要得个卵铲铲。”
“你个狗鸡巴！”
“二流子易路，听不听？”
“二流子一群，哪是一路。嘿嘿。”二流子说笑着，把最后一张字牌挂起，往下一扫，嗬！楼下全是小车了，有几辆进不了院门，直接驶向了“想就来”大酒楼，心里默默念叨，“灵儿来就好了。”
灵儿来了！但不是看二流子，而是以县长秘书身份来检查工作的。
二流子找遍镇政府的旮旮旯旯儿，没看到灵儿，又不够级别随大部队去“想就来”大酒楼就餐，便一人早早去那里碰碰运气。哪知那里平日守大门的保安，被荷枪实弹的警察更换了，不能进去。望望警察，再看看那几辆小轿车，他感到好笑，睡女人还要人守着，小官保安守，大官枪炮守，不守插不进去？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弄得两个威武的警察莫名其妙，疑他是个疯子。不一会儿，他再也笑不起来了。牙齿很不听使唤，磕得咯咯响，因为，寒气直往衣领、袖口和裤管钻，感觉透过肌肤已经进了全身的骨头，五脏六腑也开始凉了。
二流子穿着外省捐来的旧棉衣，很脏了，棉花从磨破的地方挤出来，成了黑色，如同女人衣服配饰的毛边毛领。他把小臂插进袖管搂在胸前，划着那双已经张了口的皮鞋，在大酒楼停车场上慢跑取暖，目光却扫着院门和大堂门，特别是新来的小车，生怕灵儿漏掉了。当路路牵牵的小车驶来时，他突然唉唉地尖叫了起来。
灵儿从车门钻了出来，带毛边的长大衣敞开着，寒风撩些长发在红润嫩白的脸额上，给她的高雅揉进了许多妩媚。她与秃头在人群里并排走着，说笑着，不时用臀部去闯击秃头圆滚滚的身子。当二流子喊着呼着，突然站了她的前面时，她惊诧万分：“你是谁？”
“我、是、是易路，”二流子兴奋不已，急忙抓起她的玉手也揉搓了起来，“记不、不得了？”
她急忙把手抽了回去。
二流子也很惊诧，向“想就来”楼上指了指，说：“你抱、抱了我......”
“臭流氓！”灵儿骂着闪在了秃头后门。
秃头把肥大的手掌举起，在空间划了个圆圈：“警察呢，警察！”
二流子被警察押进了镇派出所，很快，被县公安局以“涉嫌妨碍公务”而拘留。这消息一传出，立刻激起公愤，因为二流子和灵儿——一个用身体换取官职女人的故事，在街上早已成了旧闻。很快，附近男男女女近千人，扛着锄头耙抓，举着扁担打杵，拉起“还我草民公道”和“铲除淫窝
恢复净土”等大字横幅，把“想就来”大酒楼围得水泄不通，要求放人。警察几次想强行突围开道，均失败，致使一顶警帽被撕得稀烂。临近黄昏，二流子才被送回来，乡民看到他时，已经不成人样，再也不能站立了。不过，所有官车全部走了。
人们送去热饭热汤，他抿了点儿汤，轻轻摇了摇泡肿的头，从牙缝艰难地挤出两字：“没——用——”在场的人，都不晓得他这“没用”指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二流子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语言。
当夜，他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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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7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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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7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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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7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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