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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理知青小屋
毛锡茂
久违了，会理知青小屋，你青瓦泥墙做成的屋子，圈着一道低矮的围墙。 如今，围墙已经坍塌，屋前那棵石榴树却开着火红的石榴花。
沉重的石磨依旧停在屋角，阿茱和知青们都走了，记忆留在了这里，时光仿佛在倒流，石磨又咕咕噜噜地转动了起来。那低沉的磨转声，像是在吟咏一代人坎坷的经历。
石磨很重，阿茱的小手放在磨把的握痕里艰难地拽动着，脸涨得绯红。从磨缝里缓缓淌出来的是黑乎乎的荞麦粉，苦涩中带点清香味；生活也从磨缝里流出来，艰辛中浸润着丝丝甘甜。
小屋的背后是一条潺潺的溪流，清澈见底的溪水里总是潜游着一些小鱼。傍晚收了工，知青们都汇到这里，轻轻松松地盥洗，荡尽一天的疲劳。阿茱爱唱歌，撒开乌黑的头发，望着溪水里的自己唱。三月是冷峭的，柔和宁静的原野里，能见到的是泛黄的浅草和几星地丁花绽开的淡淡紫红。
小溪的那边是一片荒芜的浅丘地，密密的野枣树缭绕在溪边，到了七、八月，稻子熟了的时候，枣丛上就缀满了甜甜的野枣。男知青们便趟过齐胸的溪水去采摘枣子，晚上知青小屋又平添了几分热闹，小屋被松明子的火焰照得彤红。知青们饮火辣辣的包谷酒、吃野枣、咽荞麦饼，拉开话闸，放开歌喉，知青歌曲一首接着一首地唱，醉意十足的知青们长歌当哭地喊叫着、宣泄着心中的惆怅和苦闷。
当年的时光太难忘了，知青们多数是十七、八岁，青春亮丽得让人眩目。那时的一代人，什么也知道，什么也不知道，男知青和山民们一道去筑坝拦水，把河水引上山渠。筑坝的场景是盛大的，进入最后一道工序了，要把河水彻底拦住。任凭朔风从山谷里吹出来，大桶大桶的烈酒用瓢装碗盛灌进每一个男人的肚里，让浑身的血液燃烧起来，直到耳根发红。几十个汉子脱得一身精光地跳进冰凉刺骨的河水里，摆开雁阵，拖着百米长的草链拦河挡水，由最彪悍的男子领喊：“水要上山啊，男人要上床啊，花要采才香啊……”那图腾式的场面，充满激情的呐喊声浪，震撼着山谷。
按照传统习俗，筑坝引水完工这天，村上女人们总要做些糍粑、饵快当作晚餐，傍晚，拥到村头去迎接治水归来的男人。随乡入俗，女知青也要红着脸去迎接返回的男知青，那是一对一地拉手。阿茱去拉知青班长林强的手，那是理性与感性的汇合；也是幸福和痛苦的碰撞……
知青往事难以忘怀，当年铮铮誓言犹在耳畔回响：“身居茅屋，胸怀世界。”小屋墙上贴着一米高的中国地图，林强在地图上画满了从小屋模拟点——延安——北京的红道道，阿茱手捧盛着玉米糊的粗碗饭激动地哭过，她说：“我要和延安的生活比。”那感情太真挚了，蕴含着几分忧伤和凄凉。
许多往事不堪回首。那年小雨难挨思乡苦，趁黑夜、踏上回家路；抄小道、爬山涉水、历尽艰辛、走了一天一夜，还未走出群山，就被民兵挡回来了 。好心酸！傍晚，疲惫虚弱的小雨被批斗。知青小屋又燃起了熊熊的松明火，帮助小雨转变思想的学习会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林强激动地发言：“‘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我们！谁私自离开队伍，谁就是逃兵！”阿茱说：“过于想家就是小资情结”。小雨埋着头，低声地说：“我好糊涂，感谢大家挽救了我，给了我新生……”小屋静了下来，只有松明子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阿茱的眼睛红红的，欲言又止。当年的小雨只有16岁！
过去的时光谁也没有把它留住，阿茱走了、林强走了、小雨也走了，所有的知青都走了。
如今的知青小屋，人走屋空，屋子静静地屹立在荒地上，几只翠鸟从屋顶飞过，偶尔发出几声婉转的啼鸣声，仿佛在召唤知青小屋的主人。此时心里虽涌起一丝欣慰，但依然难以抹去对往事的困惑和遗憾，也难以抹去对知青小屋的深深记忆……
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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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28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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