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尘封的古城——普市》作者：梅敏

红岩居士

     最早知道普市是读杨慎（字升阉，明正德状元，官翰林院修撰。）的《普市》诗：孤城比屋雪封瓦，重雾浓岚幂四野。飘飘风凹巧回鸢，凝涸冰漕工溜马。倦客落日投主人，冷突无烟炊湿薪。敢辞白首御魑魅，眼前木夫尤苦辛。
     诗中描写的普市是何等的“重雾浓岚”，在严寒冰雪中伐木的山民是何等的“苦辛”？虽是升庵先生笔下的事，观之心中难免戚然。永宁城中罕见雪景，因而对“比屋雪封瓦”的景象心生向往。
     普市原是川、滇、黔三省盐马古道上一个有名的繁华集市。抗战时期原住重庆壁山的母亲一家为躲避日寇飞机的轰炸，举家步行迁贵州途中经普市时，在普市吃了一餐“帽儿饭”。“帽儿饭”就是餐馆主人盛饭时有意将饭舀满尖，在将一个同样大的碗反扣在上，取下就成一个帽子形状。
      进一步了解普市是《叙永县志》记载：“明设守卫所，清改为驿。”听朋友说，曾在镇雄县查到历史资料：在普市历史上曾设立古蔺县县城。我就萌发了去普市看看的念头。2005年5月11日，我乘车来到现属震东乡管辖的普市村。当我站在大纳路边一幢三层水泥楼房前问去普市怎么走时，一位胡子很深约五十岁左右的人热心地说：“你问对了。我们这里几个人都是普市文艺队的骨干。普市就在公路边下。”随后了解到这位热心的向导叫舒香荣，又名舒光荣。亦工亦农的他平常在煤矿上班（震东乡是川南著名的煤矿乡），那天正好他休息，便充当了向导。
     去普市之前我并不知道普市村成立了一个文艺队，演员最多时有一百多人，老、中、青、幼都有。路上舒老师向我介绍：“普市历来文风甚浓，普市之称谓，顾名思义‘普之广也，市之繁华’。村子里的文艺队除自创自编各种节目演出外，许多成员常写文赋诗，自娱自乐。流传下‘十树梨花百壶酒，半潭深水一房书’的普市美誉”。
    普市城廓依稀可辨，面积约0.5平方公里，现还存有半截城墙。原有石拱城门、衙门、审案堂房、城隍庙、二宫馆、香公庙、水晶宫、戏楼、四棱叙事碑、城外的碉堡、战壕等，无一不记录着普市的历史。舒老师指着远远的一块石碑说：“那是头道山门的‘遵示勒石碑’。”那天是阴雨天气，虽不是“重雾浓岚”，但我未带相机便未细看。“四棱碑的底座还在，碑帽也许能找到。但象征普市文风的那支6米高的石刻文笔被毁了，听说是下面占底（原普占乡政府所在地）的人听一位风水先生说，文笔对占底的人亏败大，被占底的人悄悄推倒损坏了，文笔的残石田里还找得到，前几年还有人捡来打成磨子……小时候上街都还看见两根六米高的灯杆，六十年代大集体时毁了，原来每年腊月二十八立灯杆，正月初一点灯，每根灯杆上各挂九个灯笼，一直到十五，大家热热闹闹的过年”。
      据了解，普市的戏楼在每年的五月城隍庙会时都要唱三、五、七天戏不等，吸引远近数百上千乡民前来观看。戏楼上雕刻的楹联是“谁云戏无益廿二史全在兹，慢道性乃迁此五常不容紊”。戏楼内还有趣联：“装今人装古人装今装古人装人，望上笑望下笑望上望下笑望笑”。“白面书生肚内空空如也，红粉佳人脚下悠悠大哉”。而气势庞大的城隍庙内有木雕行身城隍，按动开关可坐可起，坐身城隍活灵活现，两边塑有判官、四大天王等。偏殿的城隍娘娘有左右侍婢，下有李老道君、财神等；左侧殿内无常二爷头上写着：“见我生财”，而无常二娘手拿雨伞、背上背小孩，头上写着：“正在拿你”。当时城隍庙内还有一合抱粗的桂花树、紫荆花树各一株，八月十五满殿飘香。
     城隍庙后观音殿内的对联是：“心上有天可以焚香告夜，意中无我自然与物同春”。判官的楹联和财神的楹联很有哲理，各是：“白日有虚空过往，夜晚有纠察善神”；“只有几文钱你也求他也求给谁是好，不作半点事朝来拜暮来拜教我如何”。正是借神之嘴告诫芸芸众生的警语。
     水晶宫现仍存青石水井。原水晶宫的石柱上用柳体字书写刻工精细的拆字楹联：“白水泉中明日月，雨田雷里岚山风”，并塑有龙王、川主、土地、龟相、螃蟹大师、鳄鱼将军、鱼虾兵等。水晶宫下去约百米原有一石拱洞，高1.5米，宽1米。洞旁石柱上的拆字联是：“石同作硐出乌宝，山灰成炭转黄金”，横额：“涌金硐”。由此可推，早在数百年前的普市人就已经凿洞取煤了。
      普市现存的文物极少，舒老师介绍说：“我们这里的人都明白文物的价值，有人曾高价收购，我们都不卖”。
      现在的普市仍可见木立青瓦房几十幢，约住七、八十户人家，许多搬走或拆修到公路边上。大纳公路建成与川滇公路建成相隔七十年，那么繁华的盐马古道的衰退应当在上世纪四十年代。人们向着交通要道迁搬，这本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也印证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古话，何况始建于元明时期的普市远远超过了百年。普市众多文物被毁虽有年代因素，也掺杂了太多的人为因素。舒老师说：“上世纪六十年代，‘破四旧’有一黄姓人家冒着挨批斗的风险，将一对木刻镂空窗花取下藏在草堆里躲过一劫。”
      看着烟雨濛濛的普市石板路上那一个个背盐脚夫拐耙磨成的“拐耙窝”，仿佛看到数十个背盐工哼着山歌，苦中有乐互相打趣的艰难背影，有盐马帮悠扬的马铃声由远而近……而傍晚的普市，店老板为招揽客人，客栈竞相摆出蜡染的蓝花铺盖比美，店堂内两边各高点着十二支蜡烛；餐馆老板柜台上的酒瓮在烛光映照下愈发闪亮，殷勤的老板和店伙计更是里外忙碌穿梭。数百年中，普市上空袅袅的炊烟温暖吸纳了许许多多疲惫的旅人、脚夫、甚至象升庵先生、蔡锷将军这样雄才大略的人，而今苍老的普市古城似乎隐没在了时间的深处。
      与位于川东北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阆中相比，普市虽没阆中大，也许历史也无阆中长，但原夷蛮之地的川南普市的历史地位不可忽视。据说一九九二年，叙永文物部门曾到普市考察，如果恢复普市原貌需1.7亿元人民币。听阆中人介绍，阆中古城的恢复保护也只有二分之一，是采取政府和个人共同出资的办法。诸多原因，普市在现有情况下恢复保护是很艰难，恢复以后价值又如何呢？也许有人会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有一点，就是我们祖先灿烂文化的根不能摒弃，不能让我们的后代只知水泥混凝土而不知石刻为何物，或只知电脑一开，要什么有什么，不能让人类的聪明才智研发的科学来毁灭人类自身。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令人感到可喜及佩服的是：作为不发达农业地区的普市人现在仍然保持着乐观豁达的精神生活着，用他们对文明生活的热爱追求，用他们朴质的才智和劳累后余下的微薄力量保护着、传承着祖先留下的文化财富。
    悠悠百年弹指而过，谁能为普市古城拭去久积的尘埃？
（注:普市位于四川省叙永县境内）
说明：梅敏（泸州市、叙永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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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巫师

好，值得细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