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再度提起是在月余之后,那日又逢马房沟赶集。说也凑巧,还是在那小桥头的酒馆里,转山飘人再次遇到了龚把事。先是被龚把事好一顿抢白,问为何就不辞而别,说太不够朋友了! 转山飘人虽心里窝着火,可口头只道不敢叨扰,习惯了山水之间飘来飘去,呆不住,替人看些风水就自在…… 听他说到风水,龚把事突然想起相岭山中那“满月之地”来,于是说:“我且问问先生,那相岭山如何?说到风水,你是内行。” “你说的是那相岭山?”转山飘人说:“那山如何了得,相岭相岭,乃相爷之岭,就因当年蜀国丞相在那里安营扎寨才得名的,观其形神还有啥说的!那山中有山,山如满月,有缘种得,必出相国……” “此话怎讲——说得是神乎其神的,啥叫有缘种得?” “话——这么说吧,世间万事万物皆要讲个缘分。啥叫缘分,和活为缘,多寡为分,和则活,活则众,此乃天理。天理常在,德馨自芳。财富名位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山也挡不住;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九条大牯牛也拉不回来。这些说的都是有缘。要说种得则讲究的是适时择机,时机到了方能水到渠成,时机不到,等也空等。听说过‘鸡打鼓,鱼上树,马骑人’的事么……啊,扯得有些远了——话说回来,那相岭山下有一个团山包包,看起来确似满月。包包上藏有一观好地只待地主下葬。还在半年之前,我便在那好地下面埋了一枚铜钱呢……” “那地主是何许人也,先生知道么?” “据推测,说是那地主已经去世二十多年,若还在世应该是一百多岁的人了——只可惜,那地至今尚虚位以待,或许也是天意。以在下近来观察天象所见,不出今年,那地便会有了结果……” “先生可否带我前去那地方看看?” “当然可以!” 第二天,转山飘人应约带龚氏一族七八人前往团山包包,爬到埋下铜钱处,看了看确定那钱就在一棵青蒿之下,于是便蹲下去,小心翼翼地将那棵青蒿四周的泥土刨开。众人见泥土中果然埋有一枚铜钱;而且,又见涉水逸人所插的那枝青蒿杆还正正地从钱眼中长出来呢! 看其众人不解,转山飘人说:“山有灵性,那神灵之气是不在一片之间而在一点之内的,因此即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便有同山不同命的区别呢。” 龚家人看了都又惊又喜——这地方不就是一月前涉水逸人带他们来过的地方么?这青蒿不就是涉水逸人曾经随手插上去的那枝枯蒿么?龚把事暗暗地想,难道这地真的就是王侯之地?难道这地真的就非“高祖爷”莫属?不然为何就这么巧?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等子孙中不就真的要出公卿王侯了么?……想到这里,他觉得还是可以把“高祖爷”摞一摞的! 如此大事当然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后来,龚氏一族又专门商量了几次才算把“高祖爷”归迁“满月之地”的大事定下来。虽然期间有反对的,说“高祖爷”已葬得好好的,人丁兴旺,出入平安,足之够矣;切不可听信虚佞狂言,轻举妄动,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反坏了一门大事。可是,不是老得掉了牙说话不关风,就是人微言轻说的没分量,无足轻重。总之,说话不好使。最终还是议定,将“高祖爷”迁归“满月之地”。事情定下来就着手准备,先是赶紧要的着人去办:一者就请转山飘人和涉水逸人两位阴阳先生看下动迁的日子,并主持动迁中的有关事宜;二是顾佣匠人提前在“满月之地”建造墓地;再者派出民工修建道路,等等。如此一来,每日民夫工匠不下百人之众,有时应急,龚把事还派出手下军士帮忙。如此地风速火速半年多,一切准备总算就绪。到了动迁的黄道吉日,二十多个工匠轮番作业,又是挖又是撬,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方把“高祖爷”大坟外边镶嵌的石条打开。但见棺椁四周泥土幻化,形如城堡,内有土人土马若干,有的正翘脚上马,有的正拉弓射箭……再移动碑板,一股青烟倏然冒出,腾腾上升数丈,然后化作两只百鹤儿,翩翩然一飞一回首,鸣叫着飞往河对门的大山之中…… 此之后,在“十凹儿山”上,人们再也看不到龚家“高祖爷”那十分显眼的大坟了,但见的是乱石黄土一堆,在那曾经的小黄龙的鼻梁眼窍里,留下千古幽幽,留下悠悠千古。 龚家人好歹总算是把“高祖爷”风风光光地迁归“满月之地”了,接下来大家都盼望着风生水起,等待着将相王侯的出现。不过话说后来,如此地兴师动众劳烦半年之久,免不了耗费许多钱粮,用完了家族公积银两,不足的都摊到各房上去,虽有怨言,却都无奈,家道中落由此也就初现端倪,大家都有所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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