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香火

万源李从军 · 发表于 2012-4-12 05:48

立早章的女儿前不久嫁给了弯弓张的儿子，两人每见面便亲家长、亲家短叫得十分亲热。转眼间女儿怀孕了，这本是一件大好事，可立早章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原来，立早章家三代单传，眼看续香火的光荣任务落到他肩上时，国家实行了计划生育政策，有了一个女儿的他可是单位的人，自是不敢冒除名的风险超生。为此，传统思想特浓的他常耿耿于怀，乃至春节、清明上坟时，他会心怀强烈的负疚感把头磕得特响。老婆打趣他说，你这个孝子贤孙还真不赖！得了表扬的他反倒会立马在心里把肚子不争气的老婆骂上一通，然后哭笑着喃喃自语道，我孝吗？香火都在我这断了孝个铲铲！眼看女儿怀孕给亲家续上香火，立早章心中愈加纠结，邻居恭喜他快当外公了，他心里鬼火直往外冒！

本来天生注定是个当外公的命，可立早章对这个“外公”称谓却十二万分不满！也不知是哪个龟儿发明的这个带“外”的称谓，听起来便狗屁不通令人有些内外有别的感觉十分不爽！北方人虽排“外”叫做姥爷，央视那个名嘴被赵大叔在小品中忽悠成了一个不靠谱的姥爷，尔后便颇有些得意地自称为姥爷。倘四川人把“爷”字去掉换上“烧火”二字，再将“姥”字偏旁换成单人成了“烧火佬”，岂非叫人笑掉大牙！

极想获得公正国民待遇的立早章有一天约亲家在酒馆搓一顿，眼看用烧老二把亲家灌得差不多了，他便用“通知”的口吻说，这外公外婆的称谓听起来便有些生分见外，女儿生了小孩后，必须得来一场称谓革命，让我俩口儿和你俩口儿通统享受“爷爷 ”、“奶奶”的平等待遇！弯弓张本是个十分随和的人，他见立早章摆鸿门宴竟是为了这事，当下十分大度地说，革命二字言重了，纯属你我两家的私事而已，你说咋办就咋办，中！话虽如此说，可心中的小九九倒也不停地在拨弄：孙子生下来还不是得姓张，我俩口儿才是正宗的爷爷奶奶！

弯弓张自认小九九打得如意又卖了乖，殊不知立早章不久便对他说NO!那天，两亲家在老地方相聚后，第一程序自然是得先喝酒，几杯烧老二下肚后，立早章底气十足地启动第二程序说，昨天到社区办事，偶然听见计生办的工作人员在给一对办证的小俩口宣讲“婚姻法”说，按“婚姻法”规定，新生儿既可随父姓，也可随母姓。弯弓张听到此心中不竟有些打鼓，他怯生生地问，照你的意思，莫不是要小孩出生后姓章？立早章说，真是如此的话，我家的香火倒续上了，可你家的香火岂非到此吆台，这未免太不公平！我倒有个既不失公允又能解决续香火的两全其美办法。弯弓张说，不妨说来听听！

接下来立早章说，公允则是你我抓阉，这可像打麻将愿赌服输，谁手气好抓到“续香火”纸团则随谁家姓。解决续香火这事稍稍复杂了点，先得给小孩取“章张”、“张章”两个名，倘你手气好，小孩的姓名自然得叫“张章 ”，但我对“章张”一名则有续宗谱和在祖先碑上刻名的使用权，将来我到地下去了也好有个交待！弯弓张晓得眼前这个亲家是个一根筋，这事不遂他的心愿兴许会闹个反目成仇，更何况鹿死谁手还说不准，当下只好应承下来。也怪立早章是个乌鸦嘴，“续香火”那张纸团还真被弯弓张逮了个正着！

一天早上，立早章忽然接到弯弓张电话，说媳妇生了一对双胞胎，还话中带刺地说立早章那称谓革命公允，续香火之说实在是杞人忧天，唯一可取的倒是多取那个名派上了用场。正当立早章大喜过望之际，老婆用手猛拍床沿说，手机响了！他睁开眼睛，方知刚才在做梦。旋即摸索着摁下手机接听，听见弯弓张乐得像发短信般给他报喜说，生了个胖小子！

转眼间胖小子满月上户口了，户籍警见小孩竟有两个名不免觉得有些奇怪，立早章忙将个中情由一番解释后说，其中一个名权当曾用名，我过去在单位填表就有那样一栏。户籍警明白就里后，不由笑着说，眼下出台的新政策规定，夫妇均是独生子女者，可允许生第二胎，曾用名就留着二胎用吧！立早章将户籍警像外星人般盯了好大一阵子后，立马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后激动地说，我辈不读书，不看报，孤陋寡闻不知尚有如此好的香火新政，我代章氏列祖列宗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