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人生：没有身份的群落--记四川大凉山马产平的“地下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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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人生：没有身份的群落

转自：腾讯网    作者/林克 编辑/王崴

四川大凉山深处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聚居着4000多口彝族山民，其中一半是没有户籍的“黑户”。他们不享有社会福利，赤贫，文盲，受排挤，且卑贱的身份如基因一样代代遗传，其子女几乎无一例外陷入失学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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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产平，一个距离西昌市仅50公里的地方，却是中国最荒蛮的地区之一。它隐匿在大凉山深处，近30年来，接纳了数千名从周边区县迁移过来的彝族移民。这些移民不被马产平当地政府认可，户口无法迁入，从而成为没有身份的黑户。他们是被遗忘的人群、没有身份的群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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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产平的彝族黑户散居在海拔2000米以上的群山里，没有政府行政村的管理和救助，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靠天吃饭，饿死也没人管”。没有路，从山下玉马山村六组徒步爬山路，正常气候下需两小时才能到达马产平。马是唯一的交通工具，但山路崎岖，马匹只能用作驮重物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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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民阿育说加翻出层层包裹的过期身份证。1988年，他举家辗转从喜德县搬到攀枝花附近的山区以采药为生。1994年，当地政府勒令他搬迁，否则烧掉房子。最后他不得不搬到无人管理的马产平。他的户籍早已无从查找，他家有7个儿女，均为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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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岁的阿的苏比师范毕业后当了14年小学教师，1991年10月因超生被开除公职。他和妻子海来阿果都没有户口。山下村子与他同龄的老人每月可以领到65元低保，而住在马产平的老人即便在原籍有户口，也享受不到任何养老、医保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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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产平每户人家有3至9个孩子，适龄儿童的失学是最令人堪忧的。受限于户口、经济、路程等因素，目前正在山下玉马山村小学上学的孩子只有5个。很多孩子到了14岁就到外地去打工，在家务农的也很早结婚、育儿，又产生下一代“小文盲”、“小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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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记者挨家挨户实地统计，马产平7至14岁的适龄失学儿童共计463名。整个马产平，会写汉字的人不超过10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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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的成长环境毫无保障。女孩阿育伍伎在狭窄的山路上被迎面奔来的马撞落，滑下3米多的土坡后受伤。妈妈刚帮她擦洗完腹部的伤口，并用纸贴着脸上的创伤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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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超生情况严重。吉克尔呷今年2岁，是父母的第9个孩子。其父吉克伍来已60岁，其母马海伍呷5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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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克伍来的9个孩子中，年龄分别为14、16、23、25、35岁的5个儿女都在山东潍坊打工。孩子们没读过书，只能干体力活，自己够吃就不错了，并不能给家里什么补贴。目前，吉克伍来与妻子、4个未成年的孩子、儿媳妇及未满周岁的孙子共8口人一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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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岁女孩阿玉吉吉（左边红衣）是马产平仅有的5名入学儿童之一，她借用邻居女孩的户口，在山下小学读一年级。每天上学往返要走6小时山路，由于干咽不下家里给准备的午饭——土豆，她通常早晨7点吃完饭，一直到傍晚6点回家才吃第二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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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困从未放过他们。9岁的阿西古休排行第七，他两个弟弟都没有鞋穿；当他坐下，才发现他的鞋不过是“面子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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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乃呷呷今年65岁，她往返走了6小时山路到山下集市卖药材，挣了10.5元。那些药材她在山上挖了三天，然后洗净、晒干，成色好的每斤能卖3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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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乃呷呷的丈夫的日字坡今年70岁，22年前搬到马产平。老人当年是老家的村支书，搬到马产平两、三年后患了怪病，成了哑巴，还患腿疾，行动不便。老两口都没户口，据说3个孩子10年前花了一笔钱在外地买了户口，现在分了家，各自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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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产平常年缺水，从去年9月至今年6月，没下过像样的大雨。这农妇种的苞谷全干枯了，她不死心，在烈日下试着再播种第二茬。一切只能祈求上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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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民喝水只能到山涧去背。不知谁从山下拎来一袋水，大伙儿围着轮流喝。水略泛黄、有悬浮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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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克木呷有9个孩子，4个14岁以上的出去打工了。夫妻俩连同85岁的老母亲共12口人，都没户口，也没钱回原籍打听户口的事情。今年干旱，他播种了30斤苞谷种子，预计只能收成3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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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岁的阿玉阿合患心脏病，脖子和手腕多处动脉血管异常跳动；气喘、无力，丧失劳动能力。他每次用凉水冲服2瓶注射用青霉素钾，说喝了感觉舒服些。但是在药瓶上，赫然印着“兽用”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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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育伍且今年15岁，没上过学。他正朝山腰投掷土块，控制羊群的活动范围，以免山羊跑丢。放羊——娶媳妇——生娃娃——放羊……这是一个死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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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户籍导致无法入学，愚昧加剧贫困，政府的漠视又使户籍问题无解。如此一代代传递下去，循环往复，仿佛打不破的魔咒。9岁失学女孩阿育屋子，只能用指尖在自家厅堂的地上描绘着心中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