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青年时代的热恋
专业学习了两年后,我们在A地实习的日子是一个阳光和煦,春暖花开的季节,和我们人生的季节正好辉映,青春光鲜,朝气蓬勃,浮想联翩.
鹏就在那时侯走近了我,相识没有什么特别的场景,其实他的名字我早就听说过——一方面因为他是当地为数不多的科班出身,一方面因为他的复杂婚事人尽皆知.
在没有认识之前,凭着人们褒贬不一的传说,我对他的看法也在两方面:读书有成,佩服仰敬;婚事复杂,不可思议.
他住得离我们不远,我们几乎天天碰面.那时候,人特别精神,总有使不完的劲,包括走路也是风风火火,迅疾如飞.所以,即使碰面,我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注意和观察他,大概的印象是中等个头,皮肤白净,温和沉着.微胖.英气.
鹏走路与我相反:不紧不慢,优雅从容.一来二去,有些熟了,远远地或者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只轻轻点头,例行公事般简单的微笑和招呼:你好!我这边也照例回应:你好!然后各自前去.
我们实习的一帮学生成天唧唧喳喳,蹦蹦跳跳,心事不多,束缚很少,每个人每天都快乐轻松得象燕子飞来飞去一样快活,特别是我们十六个女生,早上睡醒后在房间里边梳洗还边唱歌,有时候是轮唱,有时候是合唱,有时候又是二重唱甚至三重唱——都是无意识的,因为心情闲适愉快.怎么不愉快呢,眼看苦尽甘来了啊——就要有自己的工作(那年代能有工作是很自豪的),自己的天空了 ,就可以自由自在,无需再挑灯夜站,倍受煎熬了.晚上,也攒足劲儿地疯玩:要么伴着磁带群魔乱舞,要么你追我跑地嬉闹打跳,要么就拿谁谁的男朋友品头论足,极尽开心......
我们就这样边实习边生活着,撩拨得该单位和当地外单位的许多男同胞情海泛波后,就总想跃跃欲试.可是,女生们矜持以后都很失望,认为英俊可心的太少太少,大家私下窃窃私语说,鹏倒是蛮不错的,感觉很男人,很人才,然而,可惜是有人守着的了,不错也是别搭了啊.....议论完毕就故意互相取乐:唉声叹气,又嘻嘻哈哈......所以,那些跃跃欲试者,大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当然,没有鹏在内.鹏的女朋友兼准夫人(领证了但没举行仪式)对鹏看管甚严.
不知不觉,我们也见过了鹏的女朋友,跟传说里吻合:身高适中,苗条丰桌,黑发批肩,漂亮时尚,一个青春的发廊妹妹,叫青.她跟鹏在一起走路时,我们也友好的互相招呼.
听说,当年青主动疯狂追鹏追得很执着很辛苦.几年来,虽未办理(鹏不太喜欢,犹豫),但行同夫妻.为了能看住鹏,青后来不再去发廊做事,决心要守住来之易的爱情.我们都很佩服青的勇敢和坚定.
周末的一个晚上,女友们都回家了,我害怕坐车,坚持自愿留下来为大家看门.
我刚和衣躺下,就听见有女声大哭大闹,在寂静漆黑的夜里特别清晰刺耳;接下来又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零乱频繁.我想,莫不是有谁出了什么事?
我马马虎虎穿好衣服就径直朝着哭声奔去.
一看,原来是青蹲在鹏的门外在有哭有闹;鹏则吸着烟,站在远处,一言不发,烟火在黑夜如注的空中明明灭灭的反复.
他们都没告诉我原因,只听见青哭诉着说了好几次:你就是喜欢上了人家,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不知道了?告诉你,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我尽管不知道青一再地提到的那个"人家"是一个怎样的谁,但我分明感到青是吃了这某个"人家"的醋了,而且吃得很深,要不,她怎么这么伤心蛮横?我很理解青的心情,但由于不是很熟悉很友近,我无法过问太多详情,也无法评论鹏的是非.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安慰青别想多,好好跟鹏说.
青并不搭理我,除了自顾自的哭说,就是一次次向鹏发难.我怕鹏这时候在我这个外人面前,架不住男人的尊严,生气到极点后对青再失手,所以总劝鹏要放平静,带青回屋休息,同时,如果青误会了什么事儿的话,多给青一些明确的解释和抚慰.
鹏在我的坚持下,和我一起去扶青起身回屋.可是,青不买帐,站起来就往外猛跑,边跑边威胁鹏不说她不想活了,还不如跳河淹死算了.转瞬间,人就在我们面前消失了.我和鹏没有商量地紧张起来,赶紧跟借了大电瓶和自行车,顺青消失的路口尾追而去.在出发不远的路边,我们就追上了青.好说歹说,总算制止了她跳河,可是,却怎么也不肯跟鹏回他们的住处,要回娘家.
娘家就在河对岸,鹏主动地背起青(说脚跑崴了),我给他们帮得上的忙就是推自行车和打电瓶.送回去了青,任凭青怎么耍性子挽留鹏,鹏都坚持说明天加班,不能同住在娘家,表情几乎为零.鹏把青交到她大人手里,唠叨了几句套话,就和我一起往单位的住处赶,路上,我们很少说话,也没有在再照着电瓶骑车,他推车,我照亮.
到了的时候,他放好车.说,真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要我不要见笑,青就是那样的倔脾气.我回答说 没什么,不会笑话他的.
完了,他先送我回房间,停在门口等我关好门,嘱咐了两句注意安全之类的,就离开了.
夜已经很深了,我宽衣解带,倒头就睡,没想过青和鹏之间晚上发生的这个闹局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儿.
以后,鹏和我见面,照样简单地打招呼.青却不再吱声,她只在有时候找不见鹏的时候,会在路上拦着我,或者跑到我们的房间来,徒头徒脑地问我说:看到吗,人呢?起初,我并没有意识到青问话里的敌意,所以就总是照实回答.想,她只不过是想为了尽快地找到鹏,既然她指定要问我,我知道就告诉她,没什么.
我们工作嬉笑的日子,青守着鹏同吃同住的日子,日日照常向前流转,各自为阵,互不相干.
眼看两个月的实习即将期满,给我们带队的班主任接了学校的通知,要求按照学校以前的制度,实习结束,必须为回报接待实习学生的单位,举行一场答谢晚会.
为举办好这场学校反复强调高度重视的隆重晚会,我这个文娱委员在班主任老师的指挥监督中开始各种筹备与安排,组织大家有心参加演出的同学报名,选节目,报节目,训练,彩排;为需要录音机的所有节目四处借机子,找磁带;为提气氛准备各种舞台灯光,道具,设计布置舞台,幕布;为自己报名表演的节目加紧与搭档重复对戏对词,背词;还要为作为主持人之一,抓耳扰腮的负责写台词,口干舌燥地背台词......忙得一塌糊涂,甘心情愿,无怨无悔.
在这样的忙乱里,我没有特别地给自己灌输这样的意识:鹏是不能去打扰的,青为深爱的鹏已经吃着那个什么"人家"的醋都到那么伤心绝望了......
经常碰见鹏,因为时间长了,在潜意识里觉得他已经是很熟悉的一个人了,所以几次,我都找他借录音机(他自己的),该借的能借的都借过了,可台数还是凑不够,有几个节目严重被耽误下来,我非常着急.就找班主任,班主任说他也辙了,介绍说他听见鹏好象有,要借来用用.我说已经借了呀.他告诉我说,那你让他帮忙在再他的熟人那里借几台,这里,他们人熟些.
我赫然开朗,就按照指点去找鹏请帮忙.
这一次,我是特意和一女同学去了鹏的单位找他.鹏听了我们的难处后,表示乐意帮忙.我们回场地后的不久,鹏就拧来了我们需要的录音机,有的,还特意新买了我们需要的磁带装在里面.
我们感激万分.鹏看了会儿我们的排练,说了几句公式一样的表扬话儿,就又回单位上班去了.
之后,又随意地来看过我们几次.
等规定的演出日期到了,我们的节目也排练准备好了.实习的单位领导,观看了我们的预演后,评价很高,一得意,就请来了许多友邻单位的同志来观看晚会.鹏也在这些被请的同志中间,我每次一报完幕,因为方便,就总坐在鹏他们坐的第一排或者歇息或者打理别的杂事儿,有时候,也顺便帮他们添加点茶水.
因为还是仲春,为趋薄寒,第一排的坐位后边都放了火盆.鹏有次上了洗手间回来,也算顺便吧,见火小了很多,跑趟的后勤又没见了,就随手往所有的火盆里都加了杠碳.
据说,正在加我身后的火盆的时候,青刚巧赶拢场,就看见了.我并不知道.
我们的晚会演出非常成功,当地的电视台也来录了象.我和一男同学搭档的相声,由于精彩得比较另类(唯一的一例女口相声),当场晚会结束就受到总结讲话的领导的特别褒扬.鹏不但在我们表演的时候和其他人一同给出了数次激动的掌声,在领导表扬我们的时候,也同样鼓掌活跃积极.
据说,青也看见了.我仍然什么都不知道.
晚会在浩浩荡荡出场的同志们的谈笑,评说,议论声中,意犹味尽地结束了.班主任和我们大家共同收获了大把的自豪和满怀的喜悦.
正在我们兴奋得差点过头了的时候,有人惶惶张张地跑来报告消息说,青在和鹏大闹拼什么命呢,揪
着鹏的衣领又踢又咬又骂,怎么也拉不开......
我们几个跟鹏已经混得熟悉的女生,随着许多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匆忙赶过去了.
我们被堵在厚厚的人墙后面,还没有挤进去看个究竟的时候,有女同学就轻轻拽了我的手低声对我们说:听,好象青骂到了你呢.接下来,我们几个女生也都听见了这样的骂声,叫的是我的小名.罪名就是鹏在喜欢着我,说什么整日里在路上跟我眉来眼去,喜笑颜开;说什么我排节目鹏干着急四处帮忙又借录音机又新买磁带;说什么鹏为讨好我,整晚上老往身后的火盆里加火;说什么我演节目得表扬鹏争着在鼓掌......最让人们和我自己震惊的,是青居然说我前一阵去劝他们吵架,是鹏早就和我商量好了的,回来的那晚鹏和我住在了一起:理由是鹏碰见我就爱笑,就爱打招呼;因为想陪我,所以鹏才在那晚不陪她再住娘家......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污蔑和辱骂,所有的人都把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半信半疑的目光集中拢来,好奇地搜寻站在人群背后已经呆若木鸡的我......
大家劝告的越紧,鹏堵嘴的越急,青骂我骂得越凶狠越难听......热血汹涌的我除了委屈,就完全是庞大无边的愤怒,愤怒......
我忍无可忍后,任凭几个女同学的拉扯吓唬,都于快要头脑爆炸的我无济于事,我想:我不能让青再这样胡说八道地当众侮辱我人格,我的清白,我的尊严!我还是一个没有毕业的学生!我要当面告诉她:她太荒唐!她太撒野!她太不象话!
我憋足了所有的力气,挣脱大家的拉扯,不顾一切地拼命冲破人墙,挤到鹏和青的门口.可是,鹏看见冲过去,立即惶恐地关上了他的门.
青还在里面和鹏纠缠胡闹,骂我的频率明显地降低下来.
可是,那一刻,我已经疯掉了,我分不清东西南北,也顾不上张三李四.我只顾地对着鹏和青的门,厉声地发出我单薄无辜的申明,犀利尖锐的警告.....青仍然不停止她的哭骂,鹏就在里面跟我陪不是......接下来,我几乎毫不犹豫地就举起鹏门口笨重的老木椅,对着鹏那阔大的玻窗疯狂不停地一直砸下去,砸下去......我真的如同疯了一般,当那巨大的侮辱凸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是那么伤心,难过,委屈......
玻璃粉碎的声音和着我无辜的哭声在人声鼎沸的夜晚,一齐悲痛欲绝,撕心裂肺......
碎烂的玻璃粉末混和着我满脸冰凉密集的泪水,一滴一滴匆匆地散落在我的脖颈和发际里......砸烂了大片的玻璃,我坠在窗棂上哭得肝肠寸断,泪下如雨......任凭别人怎么拉怎么劝,我就是不愿离开不愿罢休,我强烈要求鹏必须站出来在给众人面前,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跟他怎么怎么样了.....
鹏在我的呼吁里,在青的激将下,坚决凛冽地站出来了.
当着看热闹的所有人,说青是什么人,大家不是不知道,从强加爱恋到诱逼领证的这些年,她就今天怀疑他跟这个女人好,明天怀疑他那个女人好,从没让他感到安生和自由过.现在连任何事情都做了,天天就跟着他捕风捉影的胡说胡闹,他实在是受够了......今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这个女人他不能再要了......他跟我没有青胡说八道的那些什么什么,仅仅是帮过一点小忙而已.他最后特别强调我还是学生呢,他不会象青想象的那样就动了什么歪脑筋,打了什么歪主义.
接着,让与我同来的女同学领我去把脸洗了,送我回寝室睡觉.鹏这措辞激烈的演讲,青也许是被怔住了,也许是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反正,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鹏回屋去后,急切要求青家里已经赶来的大人把青带回去,说他想一个人清净清净.青后来就哭丧着脸静静地被她的大人强拖回了家去.
所有围观的人也都散了,
我们毕竟不是小学生了,所以没有人及时就去把这么难堪的倒霉事儿,马上报告给带队的班主任老师.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就在我们离开不久,鹏主动敲开了带队班主任的门,认真负责地向我的老师叙述并解释了所有的事情,一再申明说我没有什么错误,有错的只是他,建议老师不要给我什么惩罚或者处分.一切都是青的误会多心而已.
我不但没有受处分,见我情绪低落到极至,同学们有的也揣测议论,老师反倒给我了许多安抚,并努力帮我消除在舆论上负面的说法,事情得以最快的平息.
我也原谅了鹏,没有再找他提什么要求.但是,从此,不再愿意碰见他,招呼他;他招呼过来,我也不回答;他说对不起,我说没必要,也不想听.
几天以后,我们结束实习,重新回学校继续上课,忙着准备毕业的所有事宜.我也想开了,想,就当自己运气不好,倒霉做了恶梦一场.虽然沮丧,但是挺着.
没过多久,我收到厚厚的一封信,打开看,是鹏写来的.我认真看了就收了起来,没有回信.我想,因为他,我已经无辜地受到了深深的伤害,无论荣誉还是心灵,所以,我不想再搭理他,甚至还非常怨恨和鄙视他怎么自己那么高的素质,那么高的文化,却讨来那么一个低劣烦琐的女人耍朋友,做老婆,不是一个有什么追求和出息的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鹏就写信,我就沉默.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离鹏工作的地方不是多远.鹏最先来看我,买来许多生活里用得上的东西.我客气的接待了他,但是带着情绪.
可是鹏不畏我的情绪,一次一次反复来,不止步不退却.并且说我现在已经不再是学生了,有自己喜欢的工作,可以轻松和自由了,要我高兴和开心些,他都替我开心着.
青又知道了鹏在和我来往.三番五次地跑来我工作的单位和我算帐,不是打,就是骂,极尽种种偏激的办法.我先前顾及才到新单位的形象和面子,同时,不想和她那种人一般见识,觉得折扣了自己的身份.大家也都说,遇到她,等于秀才遇到兵,不必在意.
但我私下里却告戒鹏,不要再来我这里.鹏应承归应承,行动归行动,还是继续要来,而且来得更勤.他说他没有办法管住并控制自己.
青干脆住下来监督我,监督鹏.每次,看见鹏我跟说话,不骂鹏,只骂我,还动手动脚.鹏每次都厉声斥责她,但她不听我的警告,也在乎鹏的斥责.
我们就都不理她,她就找理由让鹏帮她这帮她那.鹏非常不愿意,又没有办法,我就劝他说没关系,你们都那样了,还记那么死的气有什么意思.
有一次,为鹏过生日,请了我们很多人吃饭,青找了借口又来打我.这一次,在众人面前,我让她憋得实在恼怒极了,没再放过她,痛痛快快地和她干了一仗.鹏和许多人夹在我们中间忙乎,可是,我血性里涌上来的脾气,已经让我完全放开了所有的顾虑,包括哪怕冒着干掉工作的风险,我都已经觉得无所谓了,坚持非得好好收拾收拾面前这个野蛮不讲理的劣女人.
所有人的劝止是那么苍白无力,在青一次次的寻衅后,我给鹏大声招呼说对不起了,今天我不再害怕了,什么也再不害怕了.说完就迅速地迎战上去......结果,打得青鼻青脸肿,一塌糊涂......并在此勇敢坚决地指着青,恨恨地宣布:你天天说我在争这个男人,跟你说清楚了,不管我喜不喜欢,高不高兴,爱不爱他,这个男人从今天起我跟定了,就是我的了,你没有权力再来时时刻刻跟踪他,监督他......
我这一番血气方刚的宣言,把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撼了,包括我自己.鹏沉沉地离开了,他没有办法.青和我,两个女人,此时,他对谁都失去了控制.
青当场晕倒,大家手忙脚乱地抢救......我茫然地走出这混乱的场面,在同事的帮助下整理好已经歪斜破烂的衣服和凌乱不堪的头发.我要求见到鹏,要他明确地给我一个说法.想,他不能对我这样:一边和青未了未断,一边不断给我带来这样无穷无尽的麻烦和伤害.....鹏看着泪流满面的我,心疼难忍,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们狠狠地对视了一阵,他突然跑过来用了巨大的力量抱紧我,非常坚定地说:X儿(我的小名),我是真心喜欢你,别害怕,只要你愿意,你等我,这辈子,我总有一天要娶你为妻的.
那一刻,我所有的强硬与凌厉都急速地化为了柔软与脆弱,我望着鹏同样也泪流满面的脸庞,泣不成声地轻问:那她呢?
鹏用下巴爱怜地蹭了蹭我的面颊,沉默了几秒,幽幽而又笃定地说:离.
我们正说到这里,青被众人抬在担架上,从我门前(比经路线)缓缓走过,最后送到了当地一家医院.其实,鹏和我都知道青在演戏.为了吓唬我们,她几乎是无恶不做了.担架刚过去,青的大人就找到了我门上,一方面扬言要除脱我的工作,一方面威胁鹏必须无条件地马上去医院陪护青.
鹏绷着脸要求青的大人有事冲他来,不要对我施加那些无聊的恐吓.语气生硬坚决,没有一丝谈判讲和的意思.我生出感动,认定他就是很阳刚很男人,也认定他是真爱我的.
为了尽快平息事态,在青的大人恶狠狠的威逼离开后,我和鹏商量,让他还是依了刚才的威胁算了,暂时妥协去看看青——也可以弄明白她到底有没有问题,有多大的问题.
接下来,鹏有整整一个礼拜没有来过我这里,只是中途打过电话到我单位里,让接到电话的人转告我,青是故意装疯卖傻的,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叫我别担心,好好上班就是.
青的疯痴装完一个礼拜再也无法装下去.出院后,死活要求跟着鹏白天晚上寸步不离——鹏上班,她就等在办公不远的地方呆着描眉毛,染指甲......见者都反感得背地里直骂莫名其妙,甚至怒骂其父母养了这么个宝贝,在当地简直是让整个家族伤风败俗,颜面扫地.同家族里的老同志气愤得甚至提出要教训教训其父母是怎么当怎么管教的......
鹏后来被纠缠得实在辛苦,干脆不于任何理踩,上班一结束就回到我身边,给我做饭做菜(自己喜吃,也喜欢动手弄);我就按照吩咐,帮他去门市上买他常抽的烟和喜欢饮的酒.然后对吃对饮,相依相偎,烦里偷乐.
收拾完了,就去外面宽敞的地方骑车,他骑的时候,就带着我坐在他后边;我骑的时候,他就故意吓唬捣乱.....
其时,我们相处尽管很低调很隐蔽,但我们双方的家里都还是很快知道了.我的母亲明确的不同意,找鹏谈,不允许他对我那样的好,也不同意我自己打定的跟他的主意.鹏每次都答应着,等我母亲走了,他认为该怎么对我还怎么对我.
带我去他家里认识他所有的亲人,看他家里的景况条件;带我去山上远游野炊;带我去城里逛街娱乐;带我见他最要好的个别朋友......我们既认真地应付外部强加的所有困难阻碍,又忘情地投入体会自己的醉醉心热恋......小河边,大树下,丛林里,在月光皎洁的晚上,我们常常疯玩得留恋忘返,乐不思归......
在别人那里,鹏非常通情达理;在我这里,他永远温柔霸气.我能真实地感到,鹏是真实地在用心爱着我.
青仍然不甘心,趁鹏不在我这里的时候(鹏打了她几回,她知道怕了),动用了她家里所有的人来来打我骂;鹏一过来,他们就收兵走人.鹏很恼火,就愤愤地去青家里找他们理论.有两次,鹏严重地受到威胁.回头,我心疼的常常哭得鼻泪模糊不清......我就没了信心,也不愿意让鹏为难受罪.我就老跟鹏说,我害怕,我退出.可是鹏不同意,说不允许我这样脆弱地对待和放弃我们的爱情,等青们那边闹够了静下来,他会马上办理离婚.
我是真的被青们闹得疲惫不想苦撑了,但是,每次对着鹏眼里的坚定与执着,温情与热烈时,又实在不忍心说收心就收心——事实上,也已经很难做得到了.我也是真正深刻的爱上了鹏,包括他的霸道,包括的随性,包括有时候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坏脾气,坏毛病,全都爱上了;他身上具有的那些许多优秀的,好的东西就更不提了.我骨子里就是一个懂得爱情也看重爱情,懂得欣赏也愿意欣赏的女人.所以,后来发生的那一切的一切,责任也不完全在鹏一个人.在关键时刻,我的固执我的大胆也是重要的原因.
我们还是不断地受到打扰.后来的一天下午,又发生了青一家人集体偷袭我一个人,闹得风声特大的一件事情.鹏在下午安排完我的事情,刚回了老家.我(本也是要准备回家的)被青一家人恶缠完毕,心里委屈难忍,难过烦闷,居然不管不顾大地已经一片灯火四起,也顾不了是只身一人会害怕恐怖,更顾上鹏的老家遥远漫长——我去过的,我肯定自己能趁着蒙蒙的月色再找去,心想,这已经够了.我要而且一定要见到鹏,告诉他刚离开就发生的这一切,要他拿出一个适中的办法来摆平这些频繁恶心又无聊尴尬的纠缠.
一村一程,一步三趟,力经数个时辰的摸爬滚打,受够了形形色色的害怕,我终于赶到了鹏的家院.鹏家里院里的亲人都整齐的在家,见我去了,很吃惊也很热情.这次,我却再没有心思和他们客气.我直接问鹏在哪儿,我要见他.
家里的人,有的就去喊鹏找鹏.一会儿,鹏就在他一个亲房堂妹的带领下,匆匆地迎出来了,一看见就问,是不是青他们一家人又欺负你了,你说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立即就去找他们算帐.
鹏这么恨气的一问,我的心温暖至极,一动情,泪水顷刻就又蜂蛹而至,无法收拾.我就是这么容易为爱自己和自己也爱人的动感情,包括面对我的亲人们.
我断断续续地讲完了整个过程,鹏还没有听完就噌噌地提了斧头,沉重地对着自己的大人恨恨地说,既然他们老是如此,那就都来玩一会儿命.说完就拿了手电飞一般地下了坝堤.鹏的父母(他们从来都厌恶青一家人死缠烂打地磨缠着他们的儿子),不知是怕极,还是气极,当即晕了过去.
场子又乱作一团,有的去往回追赶鹏;有的马上去抢救鹏的父母;有的怕冷落了我,就来使劲不停地安慰,问长问短,伺候爱抚......我什么也顾不上,心都悬在鹏身上,害怕他凭着激将出来的热血性,一时不能平息冷静,真的闹出大什么事情......我也心惊胆颤地赶去劝鹏.
我和其他许多人都只能拼命地拽着他,不让他行走得逞.我哭着跟鹏讲,我来找他,为的不是要他去打架,或者杀人.我只是委屈,情绪,伤心,要他表态,要他安慰.鹏见我那时求他哭得象个泪人儿似的,又再三地听说大人双双晕了过去的事情,就泄了气下来,跟我们返回......
场面正是不可收拾的时候,我的大人带了许多亲人,掌了无数火把,明晃晃地照亮了半个天空,清晰地辉耀得每个人都十分轮廓分明,只是没有电影里那么彪悍雄壮的身躯——他们也不是来打架,而是心疼我受了很多委屈,非常担心,要老远急忙赶来接我回家.
我见麻烦来了这么多亲人,就疚恨自己让这么多人都跟着受了惊动和劳累——眼泪就不争气地一波一波地又涌出来了......鹏也内疚的不行,一边招呼我的亲人一边检讨自己的不是.面对我母亲怒气冲冲的质问,他也扛着伤心又道歉又赔罪的......我的心怎么想怎么疼,他们中间的不管是谁,我都知道是自己生命里,或者现在,或者永远最挚爱最可靠的人.无论爱人,无论亲人,都是这样的.
我们这边的其他亲人没有责难鹏,都焦急地注意留心着鹏的大人.在许多人想出来的许多办法了里,鹏的父母终于苏醒.大家也都一齐松了口气,放了下心.这时已鸡叫时分,空气干净阴冷,远空里,几个寂寥的星星眨着雍懒困乏的眼睛,安静地记录着今夜(一个很传统的节日的夜晚,鹏后来很痛心地告诉我,所以他认为青他们太过分太过分,所以他那晚冲动到真想要杀人)这激烈场面里的一切又一切......
应亲人们的安排,我只好跟在队伍的中间,迈着沉重枯燥的步伐回家,回家......鹏和他的亲人们同样深情地举着红红的火把,送了我们很远很远......
后来,不仅因为我没了信心和勇气,也因为别的很特殊很为难的压力,我感觉自己实在已经遭受不起,承担难继,我没有再回应鹏的任何贴心与示意——我分明感到自己已经快要在这场复杂艰难的爱情里奄奄一息,无法触摸,无法抗争,无法呼吸.鹏的身心也深陷在此,那么倍受折磨,煎熬,摧残.我太难过我太失意......
于是,我没有给鹏任何希望和消息,狠着心,流着泪,把自己一声不吭的嫁掉了.那一天,我对着朋友,对着亲人,唱了许多鹏和在一起时唱过的歌曲.既感动别人,也感动自己.
鹏听说了我的婚期,发疯般地苦苦找我,可是,我不敢见他,我母亲也决不允许我再见他.正当大喜(其实我大悲)那天,鹏派人秘密地送来了大捆火热红艳欲滴的精装玫瑰,还附带着送了很大的纪念品.我接过玫瑰,拆开温馨的包装纸,把所有的花朵都紧紧地,长久地拥在我冰冷寂寞的怀里;看着静默里的纪念品,我不敢靠拢,不敢走近,心在那一刻,瞬间碎成了细细冷漠的灰烬......可是,我告诉自己不哭,好的,不好的,从今天起,都已经全部过去和结束......可是,可是,泪水还是缤纷似雨的茫茫涌出......
后来,鹏沉静了一段时间,又开始派人找我,也给我写了许多信讲述他那伤心欲绝的心情,我懂,可是一切都已经尘艾落定,无力回天.见我没有回应,就冒着种种风险亲自找我.有几次,我心真的很疼很软了,就去告诉他,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可是,鹏说他做不到,他要坚持.和青彻底地理清断绝了关系,他很多年都执拗啄不愿意说谈婚论嫁的事情.八年后,才在父母的逼迫下找了爱人成了家.结婚那天,为了尝还这欠了多年的沉重得让我日日难以安宁的恋情,当我收到鹏友好的邀请时,征得家人的理解和同意,我庄重而愉快地前去参加了婚礼.场面非常盛大隆重,各方面赶来道福贺喜的人士络绎不绝,川流不息(鹏热爱社交,喜欢朋友).
结完婚,鹏在老家只小住了几日,就带着他美丽的新娘,继续到远方经营自己心中热爱的事业去了.以后,我们以朋友的方式保持着一些少数正常的联系,通常不过是间或地在电话里遥远模糊地聊天,关问而已.
青在后来,远嫁了一个富商,但由于她磨缠看管男人的劣根性旧本领作祟,加之,自古商人就都重利轻离别,所以听说一直过得都十分的酸辛不如意,更谈不上什么幸福开心了.很多人都非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很多年过去,恨意已经淡了,我也很是同情青(其实一直同情).所以同时真希望有人真诚地帮帮青(她的外表是那么漂亮,年龄也还很轻),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一直吵吵闹闹,苦苦追求的幸福,究竟失败在哪里,并真正地加以改正,以望顺利平安地度完下半辈子的余生.可是,我不知道她目前的生活里,究竟真正有没有这么一个谁,会在替她思考并着手教她学习这些知识,让她从此懂得怎样做一个宽厚仁慈,知晓事理的女人,改善和挽救她已经干涸危重,名存实亡的婚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