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红木箱子

秋事 · 发表于 2006-11-18 10:55

红木箱子是外婆送给母亲的嫁妆。

箱子成长方形，看起来比同类箱子要大许多。做工却很精致，外表平滑密实，边沿儿用细木条镶嵌，四角是圆润流畅的弧形，内壁张贴着印有铜钱图案的宣纸。箱子用红色土漆漆成，泛着朴实而厚重的光芒。

红木箱子是母亲的骄傲。外爷早年是医生，凭自己的手艺，积攒了一些家当，红木箱子便是其一。可惜外爷去世过早，母亲娘家家道中落。母亲出嫁时，外婆请来匠人重新油漆了红木箱子，把它作为母亲的嫁妆。这也是母亲嫁妆中唯一值钱的东西。

红木箱子陪伴我度过了6年中学时光。

到乡上上初中，因离家较远，不能经常回家，每个上初中的孩子都有一个用来装行李和书籍的木头箱子。家里没有小箱子，也不可能为我专门买个小箱子（家里生活拮据），母亲思酌再三，把红木箱子送给了我。因为这个箱子，我在上学的第一天得到了宿舍全体同学一致羡慕的目光——他们的箱子都没有我的大而且精致。我小心呵护着红木箱子，把它放在床头（因为我个子小，用不了那么大的床），每天用抹布擦去上面的灰尘。三年的初中生活过去，红木箱子依旧光洁如新。

上高中，我俨然成为一个大小伙，虎背熊腰，有的是力气。去学校报到时，父亲坚持要送我。父亲扛着大大的红木箱子走在前面，笨重而吃力。舍友们看见那又大又土的红木箱子，先是吃惊，后是讪笑，当时的我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舍友们全是带密码的旅行皮箱，很轻，带着轮子，移动时不用扛着。我突然没有了上初中时的冲动，还隐隐产生了一种对父亲的恨意：怎么那么没有用呢？连个皮箱都买不起？

我把红木箱子弃放在床脚，不再去打理它。每次拿衣服或书本的时候，我先打开锁，然后双手抓住边沿，把它从床脚拖出来。听得见红木箱子与水泥地板发出的“卡卡”的摩擦声，尖锐而刺耳。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弄丢了红木箱子钥匙。我找来砖头，橇开了锁，红木箱子锁扣的四周留下了砖头砸过的凹痕。我也懒得理它，反正舍友们也不会多瞧一眼，加之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索性让它开着。

毕业了，父亲来接我。我说：“红木箱子太笨重，干脆弃之不要了……”。父亲却不理会。从床脚把红木箱子拖出来，擦去上面的灰尘，依旧光洁如新，照得见我发红的脸。父亲把我三年来所有的高中课本全装进箱子里，说：“这些书不能丢了，没事的时候，我也可以看看……”

上大学的时候，因为离家遥远，笨重的红木箱子用不上了，父亲终于给我买了一个带密码的旅游皮箱。皮箱却不经用，没过一年就坏了。

暑期回家，看见红木箱子重新上了油漆，换了新锁，只是锁扣处被我用砖头砸过留下的凹痕依然在目。打开红木箱子，里面整齐的摆放着父亲和母亲的衣服，红木的清香迎面扑来……我知道了父亲不愿丢弃红木箱子的原因了：红木箱子是父亲和母亲的爱情见证啊！而在我的记忆中，父亲躬着身子，扛着木箱，已显老态的背影却永远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