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夫人走后，狮子桥的人见承宗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女儿，又要经营造纸坊，确实不容易。他们平时有空就帮他照看女儿，同时也帮他物色谁家有合适的姑娘，为蔡承宗提亲。他声泪俱下：“我的夫人才走不到一年，尸骨未寒。我给她说过，今生绝不再娶！你们叫我续弦，我如何对得起她哟？”
又是半年过后，蔡承宗始终为没有人继承蔡氏家业而心烦，他虽嘴上不说，但乡亲们心知肚明。大家见他又当爹来又当妈，实在有些熬不住了。便给他介绍当地王家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这姑娘叫王丽琼，小名“带弟”，因为王家夫妇多年不生育，便从刘家收养一个女儿，取名“带弟”，是想通过这女孩给王家带来一个儿子。他们收养王丽琼两年后，果然生下一个儿子，应验了王丽琼带来一个弟弟的愿望。这几年，她的父母在蔡氏纸坊做工，家境还过得去。经媒人提亲后，蔡承宗勉强答应下来，说等看了人再说，关键是要待得两个女儿！
媒人到王丽琼家中一说，姑娘的父母不同意。他们认为婚配年龄虽然只有男长十，没有女长一，但蔡承宗差不多长王丽琼二十岁，何况还是未进门就先当妈呢。这女儿嫁过去只能给人家的两个女儿当佣人，哪还有半点幸福可言？
姑娘本人听说为她提亲，对方是近四十岁的男人，又是造纸坊东家，自然心里非常喜欢。一般说来，姑娘往往最喜欢中年男人，更喜欢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虽然是未过门先当妈，却也无妨，她当即表示同意这门亲事。自从有人说亲后，她脸上成天挂着微笑。
丽琼的父亲横插一杠：“我和你妈不同意这门亲事！”
丽琼的笑脸突然僵住，反问父母：“究竟是我嫁人，还是你们嫁人？”
“混账话！不是你嫁人又是哪个嫁人？但是你不能作主”。父母红着脸吼她。
丽琼睔着眼睛继续反驳：“我的婚事不由我作主，该由哪个作主？”
“不是哪个作主的问题，我们是为你的幸福着想。你结婚应该得到幸福，而你嫁给蔡承宗却是一桩不幸的婚姻。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又年轻不懂事，当父母的会安心看着让你去受苦吗”？父亲耐心地劝说。
丽琼噘着嘴听他们说完后，却口气坚决地说：“爹爹不要说了，既然是我自己的婚姻，就该由我作主。不管以后是幸福还是痛苦，都由我来承受。不要您们操劳！”
“就是我们要你作主，这个世道也不允许”！父亲亮了牌：“上个月卢沟张家有人来提过亲事，我看这小伙子倒长得不错，头脑聪明，我和你妈正在考虑，还没有回他家的话。”
“你们不要为我张家、李家的考虑了，我的心已定下来，非蔡承宗莫嫁”！丽琼语气坚定，不容商量，“不过，我先声明不图他的钱，哪怕他将来就是讨口要饭，我也绝不离开他！”
“究竟蔡承宗哪点迷住了你，你非要嫁给他”？母亲质问丽琼。
丽琼迷茫地：“这可能就是缘份吧，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就是要嫁给他！”
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着儿女们的婚事，但王丽琼从小就被父母宠爱，现在父母见她说得坚决，考虑只要她不后悔，这个婚事也就由了她。
“好，既然是你自己作主要嫁给他，那我们就先把话说清楚，将来你不要责怪我们啊”！母亲无奈了。
丽琼听了父母这话，高兴起来：“爹、娘，女儿既已决定，将来绝不后悔！”
当年正月上元，姑娘全家到蔡家新房见面。蔡承宗见这姑娘长得秀丽端庄，面如满月，身材苗条，与男人见面时表现出一副羞答答的神态。一见面，姑娘就喜欢承宗的两个女儿，以她母性的天性，很快就同她们交上了朋友。承宗也喜欢这样的女人，决定同意这门亲事。
媒人向蔡承宗建议，把婚礼办得隆重一些，蔡承宗不同意。他说“这续弦虽不同于纳妾，但是这婚礼也不能超过我同前妻婚礼的排场！当初同前妻成婚时，家中并不富裕，婚礼一般。这次也就办个一般的婚礼，表示明媒正娶就行了。”
“当初不富裕，婚礼一般是可以的，但是现在东家有钱了，应该把婚礼办得隆重一些。以体现东家的富有”！媒人摇唇鼓舌。
承宗反感了：“富有不在这上面体现！谁不想办个隆重、风光的婚礼？但我与前妻感情很深，再隆重、风光也不能超过我与她的婚礼！你就不要多说了”。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王家开始不大高兴，“我女儿是个黄花闺女，答应嫁给他已经很不错了！他连个隆重的婚礼都不举办，是不是块‘铁鸡公’啊？”
“王大哥说哪里话，啥子‘铁鸡公’、‘铁鸡婆’的？蔡东家在卢沟这么多年，有谁听说他是铁鸡公了”？媒人劝说道。
丽琼父亲说：“他不是铁鸡公，为啥不把婚礼搞得体面一些呢？我家丽琼又不是二婚嫂！”
“蔡东家有的是钱，他不想铺张，自然有他不铺张的道理。只要丽琼嫁过去有好日子过就行了，何必要计较婚礼的排场呢”？媒人的一张利嘴，使王家无话可说。
择定婚期后，在蔡家举办了婚礼，邀请卢沟人全部来吃九碗。还请了花轿、乐队，吹吹打打，在一阵鼓乐声中迎娶了王丽琼。
王丽琼进了蔡家，与这个比她大近二十岁的男人和谐与共，男欢女爱；她很喜欢前妻的两个女儿，女儿们也很喜欢这个新妈。她每天把丈夫的衣食茶饭安排得十分恰当，承宗感到这个山里的姑娘非常纯朴，倒是一个贤惠的妻子。
这王丽琼虽是个女人，却是个深明大义的女人。她嫁给蔡承宗后，不愿意让自己的父母和兄弟给丈夫带来麻烦，免得人家说自己把蔡家的家业都变成王家的了。
不久，王丽琼身怀六甲，蔡承宗将她母亲接到家里来，帮助做些家务和照看两个女儿。十月怀胎，王丽琼生下一个儿子，蔡承宗高兴得合不拢嘴。为儿子取名“蔡大宗”，意思是光大祖宗。见到儿子，承宗这个多么稳重的人，都难免激动，逢人便说自己有后了，“蔡氏纸业”有了传人。
他认为王丽琼给他生下儿子立了大功，便不顾丽琼的反对，以较高的工钱安排小舅子在纸坊守门，并安排岳父看管料团，再也不让他们干重活了。
承宗因中年得子，对大宗疼爱有加，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大宗才两、三岁，就跟大人学着骂人，连外婆和父母也敢骂。同周围的娃娃一起玩耍，总是经常打人家，没有人敢说。即使有些敢说的人告诉蔡东家后，他也听之任之，从不管教，还笑着逗大宗，觉得这小子聪明可爱，有出息。
人们在背后议论：“蔡东家也太惯纵大宗了。昨天大宗打我们隔壁的小娃儿，人家的大人投了东家，嗨，东家连吼都不吼他几句！我看他将来长大咋得了啊？”
“喂，不信我放个屁在这儿嘛：蔡东家如果再不管，大宗就会天上都是脚板印啊！不要看蔡东家现在拼命挣家务，但他那个‘西瓜宝’将来肯定是块败家子。我看他把蔡家的家业败完还不够，说不定还要靠讨口要饭过日子啊！”
“你看少东家的手头每天拿着那么多钱买这样买那样的，简直没有把钱当成钱！”
“是的，三十河东四十西嘛，上代人挣家给下代人败，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少东家每天用的钱比我们那些娃娃一年用的钱还多！”
一个老头衔着烟杆说：“人家少东家将来败不败家关你们啥事？就是这风水轮流转，能不能转到你的头上还难说。我看还是‘闲事少管，走路伸展’，各人做好各人的事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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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15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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