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大纸坊》连载之二十八 作者 林一阳

平乐男人

                                                      

      继武买好修房子的木材，到邛州请了一名石匠师傅监工，用条石垒砌地基，犬牙交错，层叠坚固。等到木材干了，他请邛州一个深通“鲁班”建造术的木匠师傅任总监，由平乐的一个老木匠掌脉，带着当地的八十个木匠、雕工按图修建。他也常来观看工程进展，每来一次都要给工匠们打顿牙祭。通过两年多的努力，才把房架做完。
      他请人择好上梁的日子，在建房的地方举行“木渣会”，请参与上梁的木匠和当地帮忙扯房子的乡亲们吃饭。按照当地规矩：“半夜的房子五更丧”，凡是修建房屋的人，不管你选择哪天上梁，都必须到半夜时间才能把房架扯起来上梁。半夜上梁，五更发丧。有人说这是《鲁班书》上的规定，有人说是地方风俗，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现已无从考证。但不管咋说，这个规矩多少年来一直风行在整个川西坝子。
      时正三更，随着掌脉师的一声呐喊，乡亲们把做成房架的每根柱头拉来立在磉墩上，木匠们将各排房架固定稳妥。人们把一根“偷”来的梁木抬到房屋正堂处，用铜钱在梁木中间钉上写有“紫薇高照”四个大字的棱形红布，掌脉师将三柱香、两只蜡烛和三迭纸钱点燃，双手抱着一只长着漂亮羽毛的大红鸡公，开始祭梁，只听他念念有词：“新修华堂喜气洋，手拿金鸡点木梁。雄鸡用来点梁头，儿子儿孙中公侯；雄鸡用来点梁腰，主家福寿天下高；雄鸡用来点梁尾，六畜兴旺大又肥。前点金银装满罐，后点主家福无边”。
      待他履行完一番祭梁程序后，大家将梁木和鸡公一起抬上去递给堂屋两边房架上站着的木匠，这两个木匠各抬着梁木的一头准备卯眼合榫。突然，一个木匠高喊：“总监师傅，这梁木不够长咋办？”
     “有啥问的？不够长就拉嘛”！总监师傅在下面胸有成竹地回答。
     “您不要哄我们啊，木头咋拉得长呢”？木匠们十分诧异：“我们当了一辈子木匠还没有听说哪个把木头拉长过！”
      总监说：“哪个哄你们呢？你只要拉三下就晓得了，我保证梁木够长。”
      这两个木匠按照师傅所说，各抱住梁木的一头齐声喊着“一、二、三”，往各自方向用力拉了三下，梁木果然增长了，放在房架的榫头上，不差分毫。
      参加上梁的两百多人目睹这一场面，顿时目瞪口呆。大家议论着：“好奇怪啊，木头咋能拉长呢？”
     “今晚有神仙相助李东家上梁啊，不然咋把那么大根梁木拉得长呢”？人们感到惊奇。
      还有人说得更玄：“我刚才亲眼看见一个白发老头用他手中的拐棍在梁木上轻轻点了一下，这梁木就够长了。”
     “是的，我也看见那个老头拿根长烟杆点了一下梁木，然后随着一阵清风就飘走了”。一个青年人也说。
      人们想不管老头是用长烟杆还是拐棍点过梁木，总之这上梁的时间确实选准了吉日良辰，才能让固定的梁木得到增长，这亘古未有的奇迹今晚在李家出现了，不知李继武的祖上何时修来了如此福份。
      掌脉师在人们的猜测声中，手中提着一个盖有红纸的大斗，一步一步沿着木梯爬上梁木，他每爬一步木梯，口中都要喃喃念着《鲁班书》上那些祝福房屋主人的话：“一字起高楼，二位高升，三元及第，四季发财……，脚踏仙梯步步高，鲁班仙师走一遭。”
      这掌脉师跨上大梁后，慢慢揭开大斗上的红纸，高声唱道：“主人今日把梁上，紫薇高照吉四方。上梁大吉是佳期，百事顺遂大吉昌。鲁班先师制梁棒，有请先师到华堂。上梁时间到，上梁时间到！对准栋梁三记敲……”。只见他手提斧子在梁上“咜、咜、咜”地敲过三下后，那雄鸡突然扬头高唱了三声，他立即抓出斗中的盐、茶、米、豆、枣子和铜钱等物不断向下面围观的人们撒去，大家正挤在一起热烈的争抢时，又听见“噗、噗、噗”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人们不禁抬头一望，原来是梁上的大红鸡公张开它那漂亮的翅膀从梁木上飞下来了，眼看一场激烈的鸡公争夺战就要开始：所有人都把手伸得很长很长，矮个子们恨不得跳起来比高个子还高；高个子们则恨不得把手伸到梁上。大家奔着这鸡飞的方向拥去，你争我抢、你推我搡，刚被这个人抓在手中，又被那个人夺了过去。一阵阵的争啊、夺啊……，有人的衣裳被别人抓烂了；有人的脚被踩痛了。但他们完全顾不得这些，只管拼命地抢鸡。最后，不知一个小伙子咋把这鸡公抢在手中，只见他把鸡公紧紧抱在怀中，两只手肘不停地往别人身上撞，这样撞了半天终于挤出人群，这上梁时最热闹的场面到此才尘埃落定。
      通过能工巧匠们近四年的精心修建，一座高大雄伟的四合院赫然出现在人们眼前。这是一座单檐悬山式建筑，斗拱领椽、犬牙交错；亭台楼阁、轩廊香榭。一共六十三间房屋，全是黑漆鎏金。
      正房比两边箱房高出很多。当中一个八丈宽的正方形大天井，中央摆着一个太平缸，里面堆砌着造型精美的假石山。天井两边箱房的走廊近一丈宽，整个建筑总面积达五亩多地。大院的修建极其讲究，正房上精细的雕梁画栋，典雅精致。整个房子全是木质结构，花窗槅门。柱头是一人合围的楠木，磉墩是上圆下方，象征“天圆地方”。整个房子和天井全用两尺见方的石板铺成，光天井中就铺了八百三十八个石板。天井的左前方是龙门，龙门上的悬柱、垂花古色古香，正房顶上的两个翘角仰视天空。此房靠山向水，高大雄伟，非常壮观。名曰“李家大院”。
      李家大院修建完毕，继武准备找人择日迁居和为长子文祥举行婚礼，突然传来蔡承宗去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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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大院，果然气势不凡，小时候也看到过新房子落成时候要上梁，那个叫“木渣会”，也是要办九斗碗的，场面非常热闹，那些人为了抢那些为数不多的花生糖块，简直有点不顾一切的味道。现在，很难看到这样的场面了，是一种幸福呢还是一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