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面的是商玉冰,他的手里还握着那只玉箫,不用问就知道,刚才就是她在吹箫,看到这样的结果,似乎很歉疚的神情,呆呆的站在旁边,泪流满面,似是为他们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所动,又似是在感怀自己的未来。看到月娇、一鸣着急的呼唤着他们的亲人,他显得木木的,好是丢失了魂魄,更似比夏云鹏还要痛苦。是的,亲手导致了一对原本就已出现裂痕矛盾的情侣雪上加霜,作为一个有着强烈的人性观念的人,无疑是要比当事者还要难过。
夏月娇与赵一鸣可能没有注意他的神情,因为他们知道痛失恋人的夏云鹏就在此时几乎失掉了活下去的勇气。月娇哭着喊着,总算是把夏云鹏唤醒了,他没有反应,只是木然的望着林玉霜远去的方向垂泪。
夏月娇心如刀割,现在才真正的相信自己错了,也才亲眼看到世上最爱夏云鹏的人是林玉霜,只有真正爱一个人,在得知这份爱已经破碎时,他们才会有如此深重的痛苦‘漫漫人生路,起伏不能由我。’可是,当初若不是因为我不明真相,灌下哥哥那杯酒,一切就都不是这个样子。
“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夏月娇含泪泣声说。
夏云鹏忽然伸手拭去妹妹脸上的泪珠,“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这都是天意!你不要再自责了,月娇,哥哥因为失掉心爱的人已是了无生趣了,你还要让我看到妹妹痛苦吗?”
看到妹妹那种懊悔的无以言说的神情,夏云鹏只好强忍心里的痛苦与遗憾,他不想让唯一的妹妹为此内疚,毕竟他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是自己一母同胞,相依为命十几年的亲妹妹,花欣素固然可恨,但是还是说了一句让他敬佩的话:“你可以选择你爱的女人做妻子,但你没有办法选择事事都顺从你的人做妹妹。”
“哥,我们放下手里的一切,赶快去追赶霜儿姐姐,由我向她解释,她可以不听你说,一定能给我面子,我要尽最大的努力挽回你的幸福,弥补我的过错。惟有真爱才能天长地久,我们就为自己活一回吧!天威教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办吧!”夏月娇动容地说。
商玉冰急忙说:“夏兄,月娇姑娘说得对,我们还是去找霜姑娘吧!”他心里有点后悔了,真是不该,我这样就是一错再错,自私自利的小人行径。所以他想尽力挽回。
夏云鹏迈着蹒跚的的步伐走上马车,“没有用的,我已经伤透了她的心,霜儿是永远都不会理我了,找到她只能徒增各自的痛苦。我既然答应义父与几位长老,就不能把天威教的事抛之不管,月娇,你愿意看到你的哥哥成为人人责骂,言而无信的人吗?”
马车风驰电掣般的飞驰在官道上,往常赵一鸣和月娇话最多,一开口就的吵上半天,现在二人也都沉默不语了,夏云鹏倒有点不习惯他们不说话,自己找话和他们说,英雄男儿与常人就是不一样,他很快就让自己恢复正常,拿得起放的下,才不失为君子,不能够让儿女私情的烦恼妨碍到自己应尽的义务与责任。
“月娇,你出去和胡伯坐一会,商兄,撩起衣衫,我替你敷药。”夏云鹏对商玉冰说。
商玉冰心里一紧,忙摇手:“不碍事,这点小伤不用药!”
“这哪行,箭头插得那么深,当时如果是我先出去,一定躲不过来自四面八方的箭雨,射中心脏,焉还有命?不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心里不安!”
商玉冰笑道:“夏兄纤纤君子,我们萍水相逢,缘分不浅,我还得指望你帮我报仇,为洪州百姓除害呢?”
夏云鹏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一把就握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伸过去解衣扣,商玉冰惊慌失措,仰头尖叫:“不要,千万不要.....”
赵一鸣似乎看出了什么:“商兄,我们四个人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形同手足,你还有何顾忌?”
商玉冰低头不语。
赵一鸣嘿嘿一笑:“我还是出去,换月娇来帮他把!”
“为什么?”夏云鹏茫然不解。
“我的傻哥哥,”夏月娇已经掀开车帘进来了:“到现在,你还没有看出来,商公子真的就是一位冰清玉洁的大姑娘吗?”
商玉冰俊面更红了,羞羞的把头垂得更低。
夏云鹏恍然大悟,回想这几天,他有意无意的和我们保持着距离,倒是和月娇很谈得来,睡觉时也不脱衣服,离得很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哎呀,前天我还抱着她走那么远,不觉间面红耳赤,低声说:“商姑娘,对不起,请恕我无礼冒昧了!”
商玉冰忽地仰头笑道:“这男装穿在身上,怪不舒服的,反正已被你们看出来了,我也顺势脱了吧!”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摘下了头上的方巾,脱下了外面的一袭黑衣,露出了一件紫褐色绣花大袄,完全恢复了女儿家衣着,这一换女装,更显她光彩夺目,楚楚动人。
夏云鹏一把拉过赵一鸣,笑道:“一鸣,你最先看出商姑娘是女儿身,怎么还不走呢?”
“走?上哪儿?”赵一鸣愣愣的问。
“白痴啊你,”夏月娇叱道:“当然是到外面去,等我为商姐姐疗伤啊!”
商玉冰低声说:“夏兄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冰妹’吧!”
“好啊,这么一会儿,我又白捡了一个好妹妹!”夏云鹏大笑着掀开车帘走了出去,这哪像不久前那个颓丧、悲痛的他?
洪州(就是如今的江西南昌)城内,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们摩肩接踵,来来往往,街上的店铺林林总总,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人类自从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注定有贫富与贵贱,看今日之洪州,穷人衣不蔽体,饥不果腹,背井离乡,面黄肌瘦。而富人们歌舞升平,锦衣玉食,花天酒地,真有些‘直把杭州作汴州’的事发生。
号称‘洪州第一楼’的春熙酒楼上,早已高朋满座,十几个店伙计来来往往送酒送菜,忙的不亦乐乎,这座酒楼分三层,可以容纳二百人同时用餐,酒菜、歌舞都是穷人望尘莫及的,专以接纳那些豪绅巨富,官绅士商。
三楼西北侧的一张圆桌上,围坐着四个少年男女,一个个神彩飞扬,超凡而脱俗,颇为引人注目。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就在高谈阔论,除了谈诗论词就是畅古问今,引经据典,神态安详。
这群人就是夏云鹏兄妹、赵一鸣与商玉冰,其实,真正谈笑、争吵最厉害的还是得数夏月娇与赵一鸣,他们常常为一道菜用了几种调料,一只鸡到底有多重,甚至一碗饭能乘多少个米粒都能争论的不可开交,两个人不时地拍掌吆喝,引得无数观众投来惊讶的目光。
夏云鹏实在看不过眼了,月娇这哪像是个姑娘家,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喊大叫,真是不像话,就是江湖女子不拘俗礼,也不能搞得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啊!
“月娇,注意影响,你看哪个女孩像你?一鸣你别接着说就好了么!你看你们吵得都是什么事?比鸡毛蒜皮还鸡毛蒜皮。”夏云鹏低声说。
“哥,我本来就这个样子,嫌我不好,另找个妹妹去?”夏月娇很不悦的语气,随即笑道:“对了,你已经认了一个妹妹了,是不是开始看我不顺眼了?”
夏云鹏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个月娇,就是这么的不可理喻,索性也不吱声了。
商玉冰听着他们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话,心里涌起无数的烦恼,许许多多的无奈找不到人倾诉,她非常的焦急、矛盾,既希望他们找到洪州分舵的人,又不希望他们找到,如果他们真的进去了,我该何去何从?这些日子朝夕相处,商玉冰已经把他们当成至亲至近的人,以前积存起来的信念开始动摇了,他不止一次扪心自问,我的作为对吗?
夏云鹏把目光移向不远处的两个人,他们也不时地偷眼望向这边,那两个人个头一般高,白白胖胖,一人穿蓝色衣服,另一人穿紫色衣服。这引起了他的疑问,难道他们就是....
夏云鹏略一思索,忽然脱口吟道:“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
“古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赵一鸣以最快的速度接了下一句。
夏月娇瞪了他一眼:“谁和你对诗啊?”
“鹏哥不是在吟诗吗?我为何不能接着对?”赵一鸣十分纳闷。
夏云鹏笑了笑:“一鸣,你喜欢诗啊!那好,你再接下一句吧!‘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赵一鸣非常兴奋的冲口吟道:“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夏云鹏大笑着摇头:“还是回去找你的老师要学费吧!”
“我看你才要找老师要学费呢?我哪里说得不对?”赵一鸣十分不满。
这时候,那两个人走了过来,“公子,我们兄弟刚才学了两句,想来碰碰运气。公子的下一句应该是’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对吗?公子?”
夏云鹏居然点头:“上面那两句,两位学过吗?”
“学过,是’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吧?”
夏云鹏又点了点头,这就让赵一鸣摸不着头脑,夏月娇已经猜出大概了,而商玉冰面色苍白的只顾着低头饮酒,实际上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与矛盾。
蓝衣胖子忽然问:“公子,风雨雷电之后,应该是什么天气?”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大千世界,一片祥和!”
两个胖子对望一眼,彼此微微额首,紫衣胖子问:“公子在天空任何神位?”
“太上老君!”
“玉帝临凡,多少日回天?”
“415日。”夏云鹏回答得很快很干脆。
“公子,我家主人正在恭候!”那两个人扔下一锭银子,转身下楼。
夏云鹏也不迟疑,顺手把银子放在桌上,跟随着下楼,这回木楞的赵一鸣总算是明白了,他们是在对暗号,既是暗号,自然就不可能有规律的吟诵诗句。
一边走,赵一鸣很好奇的用传音入密功夫问他:“你们说那些话什么意思?诗句风马牛不相及。”
“要让风和马牛相及了,还叫暗号吗?你还真是笨呢!”夏云鹏笑道。
“前一句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我还听得懂,太上老君什么意思?”
“太上老君是本教十八巡察使的身份暗语。”
“你为什么不直接表露身份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夏云鹏简单的回答。
“你的身份怎么说?”赵一鸣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普天之下,唯我独尊!”
赵一鸣略微停顿一下,接着又问:“那么415日又是什么意思?”
“天威教成立于北唐天德元年4月15日,我的问题先生,还要问吗?已经上车了?”夏云鹏吃吃的笑道。
赵一鸣住口不问了,却很感叹的说:“你要不解释,我想到老也不会明白。”
离得很近的夏月娇给他一个微笑:“要让你这木鱼脑袋明白,那些暗号都得改成问你‘一加一等于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