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记——谨以此文献给我提前下岗了的左下第三磨牙
左下第三磨牙,折磨我N多年了。
说它折磨我N多年,其实有点冤枉它。从源头上算起,是我对不起它在先,它折磨我在后。
小时候爱吃糖,乳牙就不好。乳牙次弟掉落恒牙次弟长出的时候也没能改变坏习惯,十多岁的时候右下第三磨牙先坏了。补了烂洞之后,貌似好牙,其实不堪重负。用进废退的缘故,咀嚼的重任长期压在了左牙,负重日久,终于在十多年也坏了。当初补右牙时,狂叫的电钻的呜呜声、高速旋转在口腔里擦出的烟光火雾、还有刻骨铭心的痛,历时十数年也挥之不去。故而怠慢了我那可怜的左下第三磨牙,长久没得到及时的医治,带病坚持着为我的好吃嘴而默默地付出…
终于,它支持不住了。它没有当即就撂挑子不干了,它只是用它周围的疼痛来数次的提醒我。两年前,为了应付一下左下第三磨牙,又不敢再想象治疗右下三磨牙那种钻心的痛,找医生按最简便的办法草草补起。表面看,完好如初,暗喜。
未逾十天,巨痛发作!张口呼气痛!吞口水痛!喝凉水痛!睡着了头发尖尖都痛!——原来是牙髓炎在作鬼祟。烟熏火燎的再次钻击,释放了封闭在牙髓中的因发炎导致的高压,顷刻之间疼痛全无,窃喜。
遵医嘱,杀牙神经,再封堵。——这下神经都没有了,看你怎么痛我都不理你了。——可怜的我的左下第三磨牙,我再一次的漠视了你。
没了神经的左下三磨牙被我当作是钢牙,软的硬的热的冷的都交给了它。
它倒是再也没有闹疼了。
今年初,牙下深处的肉无故肿胀起来,吃了无数消炎药,无果。
再看牙医,牙根尖炎。根管治疗,历时半年。医生告诫“此牙已死谨防脆断”。——脆断就脆断,大不了拔了换颗假牙。
医生说“快好了”多数不灵验,医生说“要出拐”马上就兑现。
上个月,在酣畅的烧烤摊,可怜的左下三磨牙的“格崩”声被淹没在酒后的豪情壮志里。
酒醒的痛,是碰都碰不得痛,连着骨头和肉的痛。可怜兮兮地求过数个牙医,无不宣判“拔牙!”
拔牙,好恐怖,肯定比钻牙痛百倍,幻想着它自己会如同当年换乳牙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掉下去久捱着不敢去看医生是我又犯的一个大错。
忐忑跨进牙医的门:“炎症严重,先吃药消炎再来拔牙”。——意思是死缓嘛,还可捱两天。
再次躺在在牙医的治疗床上,恐惧始终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冰冷的钳子镊子在嘴里出出进进,度秒如年。
以为都OK了,原来才是拔前检查。
闭着眼睛,听牙医敲碎装麻醉药水的玻璃瓶,我的牙也似乎跟随着飞溅了。
第一针的麻药有点痛,那是因为打在腮帮上的缘故,其实比屁股打针也痛不了多少;再打第二针的时候,因为第一针的药效缘故,其实一点也不痛了。
等了约莫十来分钟,左下颊全麻木了,连舌头都没感觉了。
再次的冰冷器械进入口腔,敲打,没反应;似乎使劲铲了一下牙旁边的肉,也没啥反应;尖嘴的钳子套住牙齿,以为还在检查,数秒后整颗的牙齿已经脱离了,血糊糊的展示在我眼前。
没有想象中的身体的痛。神志十分清醒。如释重负。看医生想随手把拔掉的牙往垃圾桶扔,我突然地心痛。
“把我的牙齿还给我!”
医生不解地看着我,象看一个怪物。
“我想拿回去做个警示,以后提醒自己爱护牙齿。”——貌似还合理的要求得到了满足。
咬着止血棉球归家,不觉痛,只有麻木。
迫不及待打开装着我左下三磨牙的标本袋,洗去附着的血污,它竟在我眼前破碎成几片。 无数次被残害的印迹处全是污黑,那是我的罪证;未及伤害过的断裂面闪过一丝光泽,那是它对我的怨恨。——这就是我可怜的左下三磨牙。
那一瞬,一个重大决定突然形成:我决定,我的左下三磨牙决不能伦为垃圾,我要把它好好保存,等将来我到了“去林山爬高烟囱”那天,我会把它带上,让它跟我的全部一起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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