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大纸坊》连载之四十一作者林一阳

平乐男人 · 发表于 2012-12-23 16:24

第八章

一

李继武迁居暨李文祥婚礼的日子已到。继武想自己当年因为落魄而无房结婚、无钱办席，而今虽然说不上富商巨贾，但在平乐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了，一定要把迁居仪式和长子的婚礼办得热热闹闹，并借此机会招待卢沟和范沟的乡亲们。于是向成都知府和州县衙门的各级官员，平乐、下坝的里长，成都各地的纸商和其他乡绅、商贾发出请贴，邀请大家前来赴宴。他还亲自登门去请卢沟和范沟的乡亲，声言只待客，不收礼。

“咋叫只待客，不收礼”？有乡亲问。

　　继武解释道：“就是只请客人们来我家吃九碗，不收礼钱。”

　　有个长者不高兴了：“是不是嫌我们感的钱少才不收啊？”

　　 “长辈说哪里话？我完全不是嫌哪个的钱少。不收礼是因为这些年来，大家为我的纸坊作出不少的贡献，我平时很忙，没有时间感谢大家，心里非常抱欠。现在借我搬家和犬子结婚之机，请各位乡亲前来吃顿饭，以表谢意，算我李继武还大家一个人情，难道不可以吗”？当地百姓见他说得情真意切，也就理解了他。

　　迁居和婚礼当天，是阳春三月的日子。早上一阵小雨过后，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李家大院那金碧辉煌的屋顶上。布谷鸟在林间高声啼叫，满山的杜娟争相斗妍。

　　李家大院从昨天的花夜开始，挂了十二盏大红灯笼，燃放了不少爆竹和焰火。今天一早，正房大堂内的家神贡台上燃着三柱青香、两支大红蜡烛，在青烟袅绕中，漆黑的神龛牌上那金色颜体“李氏堂上列代远高曾祖裨神位”和神龛上的“二龙抢宝”、“金凤朝会”等雕饰被照得闪闪发光。

李继武今天穿着丝绸的对襟马褂，内着长袍，头戴金丝绒的瓜皮礼帽，前边镶着一个碧绿的宝石。

启芬也一改过去的朴素打扮，穿着大襟长袍，衣衫上镶着漂亮的襟边，发髻上别着金簪，两耳吊着宝石坠子，还真是一副贵妇人模样。

　　继武上下打量了启芬一阵，笑着说：“夫人今天这身打扮，还真带一副贵相哩！”

　　“啥子贵相啊？只不过我平时都穿粗布棉衣，今天穿件像样点的衣裳，让老爷笑话了”！启芬喜笑颜开。

　　继武认真说道：“继武岂敢笑话夫人呵？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启芬突然想起什么：“老爷，昨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天上的太阳才出来时，一道金光忽然闪到我家正房的堂屋中，神龛下面冒出一股五颜六色的热气直冲房顶。我一下就醒了，听见我家的鸡公叫了一遍。我不晓得这梦是好是坏，就翻来覆去地再也睡不着了，直到天亮。你帮我想一想这是啥梦？”

　 “你以前做过这种梦没有”？继武问道。

　　启芬十分肯定地说：“没有！以前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梦。”

　　李继武想了一下：“我也没有做过这种梦。不过，我想这应该是好梦，可能‘佛爷晒肚’的风水就要在我家显灵了，今天肯定有贵客临门，将来必有大发。你可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对娃娃们都不能说啊。”

　　“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是啥子人吗，你看我像随便说话的人吗”？她边说边和继武一道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各官员、纸商和其他富商巨贾、乡绅纷纷云集，卢沟、范沟千人空户，百姓们前来祝贺。李家大院挂满了祝贺乔迁与婚庆的对联、楹联，龙门子和每道门上全都贴着大红“囍”字。来宾们放起了恭贺的爆竹，礼房接到了厚厚的贺礼。卢沟、范沟有乡亲前来感礼，收礼先生：“李东家专门打过招呼：卢沟、范沟的乡亲前来祝贺，一律不收礼。你想我咋敢收你的礼呢？”

　　乡亲甲：“你不收礼是瞧不起我们。世间上哪有只吃九碗不感礼的道理？”

　　乡亲乙：“就是嘛，你不收礼，把我们当成感野席的人啦，我们还有脸来吃九碗吗？”

　　继武听见大家争执的声音，赶快过来向大家解释，乡亲们才没有感礼。

　　听说府、州、县官员到了，李继武急忙来到大门外迎接：“欢迎知府大人光临！欢迎知州大人光临！欢迎知县大人光临！欢迎各位大人前来赏光！”

　　官员们高声祝贺：“恭贺李兄台乔迁暨令郎婚庆之喜！”

　　“同喜，同喜”！他笑逐颜开。

　　各位官员将对联和贺词亲自送给李继武，并送上贺银。他立即命人将这些贺词、对联挂在正堂上。知府的贺联是“莺迁乔来喜临华堂瑞气缭绕百事顺，燕入高楼乐居新屋祥光普照万代昌”。右联上方小字是“恭贺李兄台继武乔迁志喜”，落款是“康熙七年三月贺”。知州的贺联是“金屋人间传二美，银河天上渡双星”。其他官员也送了贺词与对联。

　　官员们恭贺完毕，继武满面春风，陪各位官员在大院内外转悠，从平台跃上十二个石阶就看见“李家大院”四个金色大字的匾牌挂在龙门上方。一对高大的石狮分别坐在龙门两边，两扇厚厚的木门上吊着一副粗大的门环，门首是呲牙咧嘴的兽头，让人感到肃穆威严。跨进龙门后，从门厅步入前天井，往右进入大院前厅，穿过厅堂到大院天井内，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屏风，上面的图案是“麒麟金凤朝仙山”、“八仙过海”，寓意大院所处地理为“佛爷晒肚”的仙居福地，图案两边的浮雕是隽秀的行书：“豪辞润华第，高义薄云天”。进入正房一看，两边厢房的撑栱上全是如意云纹、每个柁墩中央的圆形枋上，分别雕着“福”、“禄”、“寿”、“禧”等字样，额枋上刻的草龙纹。正堂屋的两扇大门上全是万福万寿的浮雕，大门两边的槅门上刻着十字如意。房屋的墙壁裙板全是双龙戏珠、丹凤朝阳等图，连磉墩上都有“卍”字纹的雕饰。正房阶坎边用石板立成三尺高的槛墙，上面呈现着祥云、草鸟图。整个大院或雕或素，典雅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