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军:你知不知道妓女的悲哀 (首发稿) 文章摘要: 每当我从此经过,她们像故乡的姑娘妹子一样友好地向我点头致意。看着她们美丽的身影,我的心中时常涌起拜伦勋爵那揪痛人心,引人深思的名句:“我不相信,我们美丽女人的乳房会孕育出奴隶……”。 作者 : 陈道军, 發表時間:4/14/2007 在我居住的四川金堂县城有一条三江路。三江路两旁有上世纪九十年代匆忙留下的一批简易楼房。县级党政机关的办公楼、宿舍迁移县城新区十里坝后,三江路同县城老区一样暗淡下来。不久,几个乡村女子被人带进了这些多年闲置不用的简易楼房。后来,口音、容貌不同的女子越来越多。知道这些来自乡村的女子都在从事一种难与人言的古老职业后,人们便把三江路称为花街。既为花街,胆小心虚爱面子的人们怕被误会,都不愿从三江路经过了。当然,官员老板,县文联那些官方笔杆子也不愿到三江路来。即使经过,他们也不敢停留。他们要撑起所谓的先进性。如同赌博一样,嫖娼淫乱,他们也会开着车到成都或外县的宾馆酒楼。 我的家在三江路附近。每天黄昏,只要还没有被强制限制人身自由,我都要沿着这条路到郊外河边散步。经过三江路,那些女子起初也邀请我进去玩。见我礼貌地拒绝,时间久了,她们也习惯了。每当我从此经过,她们像故乡的姑娘妹子一样友好地向我点头致意。看着她们美丽的身影,我的心中时常涌起拜伦勋爵那揪痛人心,引人深思的名句:“我不相信,我们美丽女人的乳房会孕育出奴隶……”。 促使我停下脚步,走近她们的是去年腊月三十夜。那天夜晚,吃了年夜饭,我像往常一样外出散布。刚到三江路口,一个孩子的哭声和几个女子的打笑声吸引了我。“大年三十,合家团员的日子她们都不回去?”正在疑惑间,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背着孩子,在门口揭开锅盖下面条的女人招呼我。寻声进去,里面还有一个中江口音的男子。他是孩子的父亲。男子带着孩子来看妻子。妻子有三个多月没有寄钱回去了。放心不下,他把锄头丢在土里,背上三岁多的儿子,四处打探,找到了妻子打工的地方。显然,在家种地的男子早已知道妻子在他乡过着陪人欢笑的日子。面对我询问的目光,他的双手不停搓着,看看我,又低下头发蓬松的脑袋。“免除又农业税,农村好过多了?”、“没有这税那费了。国家控制的农药、种子又涨价了。种地更难了……”男子好像不屑回答我的问题,又把头低下。 你一言,我一语。有感慨,有叹息,有抽泣。没有琵琶,也不是千年前的宋朝。在这合家团聚,中央电视台正在卖力地营造春节联欢的寒夜,我却像那个泪湿青衫的江州司马,倾听她们的遭遇。我想,官方的“三八红旗手”、“优秀女干部、女公务员”、“警花明星”也在她们身前卑下不值。她们比她们干净得多。 刘姐从小家穷,小学没毕业就回家劳动。认字算账都不行。往年丈夫在家时,家中卖水泥的生意还不错。一心想赚大钱的丈夫和一个朋友到西藏打工后,小店的生意便由刘姐经营。前年上半年水泥销路好,接连卖出十多车。一个夜晚,刘姐请人算账时,才发现半年多来竟亏损八千多元,又找不到原由。当年七月的一天,一个顾客来买200公斤水泥,刘姐在账本上只写40斤,被在一旁观看的邻居发现了。刘姐才知道过去自己所记的账都差一个“0”。刘姐四处寻找欠账的顾客。除少数顾客承认外,大多数都以“白纸黑字为凭”拒绝补款。生意亏本,交税却要按照进货单。刘姐向地税所的干部们反映。一个干部表示愿意帮忙。一个多月后,多次陪地税干部睡觉的刘姐还是遭到巨额罚款。生意做不下去了,名声也不好了。在外打工的丈夫已另攀高枝。一个黄昏,又冷又饿的刘姐走进了三江路。 来自朱德故乡仪陇,身体和思想都还没有臃肿的王妹婚后生育一儿一女,一家四口生活困难。前年,丈夫外出打工。王妹一人在家忙里忙外,任劳任怨。农忙时节,她只得请婆家堂叔帮忙。没想到,六十多岁的堂叔对王妹垂涎已久。一天,在包谷林里,堂叔强奸了王妹。为了名声,王妹没有声张,再忙再累,也不再请堂叔帮忙。刚收割谷子的一个黄昏,堂叔看见王妹一个人还在地里劳动,便对她动手动脚。拼死反抗中,王妹用石头打伤堂叔。堂叔恼羞成怒,四处散布王妹偷人养汉。打工的丈夫听到消息,赶回家就对王妹一阵暴打,坚决离婚。百般解释无用,伤心的王妹曾经默默地走进家门前那条河水,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家乡再也呆不下去了。想到年幼的儿女,年迈的父母,王妹也在一个夜晚投身青楼。“陈老师,我今后攒够了钱,要把父母接到城里来住,把娃娃送到重点学校读书。我还想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书。”王妹看着我,叹息般说出自己预想的将来。 说话间,来了客人。一个醉醺醺的老头。他是王妹的熟客,进来就直奔王妹。王妹歉意地对我一笑,和老头相拥上楼了。又一个客人来了。奇怪的是,他背着电工包。“杨姐,你一天都没生意。你去……”刚才背着孩子煮面条,被姐妹们称为杨姐的女人看了一眼早已知趣,低头坐在门外的丈夫后,把熟睡的孩子递给另一个姐妹,也和背电工包的男子上楼了。 我想和那个可怜的,从远方来寻找妻子的男子再说几句话。可是,怕影响他的情趣,也怕影响她们的生意,我只得起身告辞。头顶一阵鞭炮的巨响,我的头还是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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