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同学会,我远在上海,没机会回去,于是,今晚整理了这篇文章,作为我对三年师范生活的最好怀念吧.
那山\那树\那房\那人
------------------记我在中江师范学院的三年时光
难得有时间回忆,一回忆起来就信马由缰;难得有时间怀念,过去的岁月总是难忘。四川省中江师范学校,一个让我18岁就完成从“受教育”到“授教育”转换的学校,一个让我羽翼开始丰满,梦想开始起飞的学校,一个见证我从少年人走向成熟的学校,我怎么形容它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都不过分。
我对中江师校的感情,很多人无法理解。四十年来,这所学校先后走出了我的父亲,我的大哥,我,我的二哥。一个家庭里,四个中江师范学校的学生,而且全是那个年代靠真才实学、百里挑一进去当时中江县的最高学府、中江唯一一所考进去就开始享受国家正式职工待遇的学校,那份特殊与荣耀,现在很多不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不会明白。后来,我的嫂子们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所以,要讲起家庭跟这所学校的渊源与联系,估计全中江县无能出其右者。
我很小的时候,作为忆苦思甜教育的一部分,父亲总会讲起他19岁在中江师范的经历:缺衣少食,唯一的被子被缝成桶状,晚上钻进钻出倒也省事;肚子常饿得难受,所以,全班很多同学干脆在腰间,在单薄的破棉袄上死死系上股稻草绳;一到放学,他们就到周边的田野里,挖农民刨剩下的红薯根生吃。更重要的事,父亲还要跟其他同学一道,肩负学校兴建的重任。他们在周末经常由学校组织,到七八拾里外的辑凤山区用板车拉木头。由于他身材高大,长期拉的是中杠,作为主要劳动力,翻山越岭、星夜兼程。尽管如此艰难的环境,父亲在这里学会的吹拉弹唱、舞文弄墨、乐观幽默给了我一生的启蒙与教育。所以,很小的时候,中江师范对我是神秘的、神圣的。
14岁,初二的时候,大哥中江师范毕业,作为对我听话的奖赏,父母亲第一次同意我去中江县城,去这所学校看望临近毕业的大哥,并跟他一起回来。大哥每年寒暑假回来,总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从他那里,从他爱看书的的,我喜欢上了《读者文摘》,《幽默大师》,《抒情歌曲》,我应该也算最老的读者了吧?今天,《读者文摘》已经改名《读者》,幽默大师也不再幽默,〈抒情之声〉,这个专门登载流行歌曲的书籍已经消失。我羡慕大哥背上背的画板,以及七彩斑斓的水彩盒。从此,我对唱歌和绘画的兴趣保留至今。穿惯泛白的蓝布中山装的我,常羡慕地看着大哥的牛仔裤、花格子衬衫,铮亮的尖头皮鞋,所以,我又吃苦耐劳的本性,但又对穿着的爱好也延续至今。
我无法描述我第一次到县城,到师范学校的激动。在那里,我看到了大哥的温柔漂亮的初恋女友,我叫她姐,她还带我跟她同学穿过师校后面的一大片田野,一道去中江电影院看了场电影;我第一次看到大哥他们在毕业的晚会上,在学校的操场跳迪士高,那个双手上下摆动的简单动作我至今不忘;我第一次在他们毕业的会餐上喝到初次感觉像潲水的啤酒;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哥他们那样坚强开朗潇洒的男子汉也回在分别的车站,汽车发动的瞬间默默泪流。。。那时候的中江师范,对我是神秘浪漫的,还带着一点点忧伤。
我大哥进入师范学校的时候,还能看到我的父亲参与修建的老式礼堂、食堂和琴房,我进去的时候,琴房已经不在,礼堂正在改建,三年前的某天,我去这里,校名更改,校门异位,除了依稀仿佛的宿舍和教室,其他一切都认不出来了。我在曾就读过的教室窗外,在这个教室中一群中学生奇怪而夸张的表情中,照完张像,几乎像逃一样地离开了这所学校。人说近乡情怯,我怕看见原来的老师,我怕自己在熟悉的情景上无法自拔,我也无法接受它让我陌生的变化。
今天,我已经离开讲台10年,我只回馈了5年师范学校对我教书育人的理论与实践的培养,从这点来说,我对它有愧。但当时的师范学校招收的都是全县顶尖的学生,他们注定在未来有不一样的多彩的人生,我想,中江师校,它是乐意看到它的桃李满天下的。作为一个有梦想而且在向梦想不断攀登的人,他不会忘记母校的培养,母校的慈爱,母校的欢乐,从这点来说,它当为我喝彩。
三年的经历不都生动有趣,也有无聊消沉,但一切都是过往烟云,现在,我只写我最难忘,最有印象的人和事。简单地勾勒,也能激荡心中的波澜,希望也能激起我的校友对那段时光的追忆,激起同龄人关于青春岁月的共鸣。
先写事。
1、考试作弊
60分万岁的口号下每期末考试的冲刺与紧张,与平时的逃学、上课昏睡、恣意放浪真是天壤之别。很幸运,我靠坐我前排的谢毅纸条相助,总算年年过关。搞笑的事,有一学期竟然还有二十多元的奖学金(在那个年代可不是小数目哦,可惜我的班主任吴老师一句等等再给,十六后的今天都杳无音讯)。因为对考试的恐惧,我至今至少作了上十个相同的恶梦,梦中的我因期末成绩太差在师校黯然留级。
2、偷橙 师校门口有几棵橙子树,果实快成熟的夜晚,晚自习后,趁夜深人静,我跟同寝室的邓\罗等上树偷橙,滑下树就被教代数的周老太太抓个现场。面对声色俱厉的质问,我强作镇定,我同伙邓,一个刚从冯店积金乡里来的老实孩子,浑身战战兢兢,结结吧吧的回答在初秋的晚风中回荡。
3,中秋
为表示对班规校纪的不屑,1990年的中秋夜,我跟同班的唐,在师校大门正对面的小饭馆,在传流不息进出的老师同学注视中,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五人。
4、醉酒夜奔
毕业那年,几个死党爱上喝酒。有段时间,每晚下课必去校门外小饭馆卤猪脚下糙白酒,凌晨2点,在似醉非醉,摇摇晃晃中,翻越一人高的校门,穿过空旷寂静的操场,气喘吁吁爬上四楼宿舍。看准412房间,一头就扎进蚊帐,常听到耳边"啪"竹杆断裂的声音。至今饮酒无数的我最怀念那种朦朦胧胧,轻飘飘,兴奋的感觉。不过,因为老欠人家酒菜钱不还,小饭馆老板一度忍无可忍,亲自找到我们教室要账。尽管不光彩,可也是事实。
5、霸王餐
自以为在学校是老大哥,长期到食堂吃霸王餐,老想两毛钱能吃五毛钱的木耳炒瘦肉,结果有一天与一个不识时务的小厨师发生激烈冲突。过程不需赘述,结果倒可以通报:我被他打断一颗门牙,他被我死党邱同学打得住院一个月,邱同学最后遭到留级处分。
6、舒大爷
师校后面山坡有个砖瓦厂,坡上一个砖石砌成的四壁透风的小房子里,住着一个60来岁的姓舒的单身老头,我们都叫他舒大爷,他的责任是看守漫山遍野正待晒干的泥砖墙。周末我们几个会在凯江里抓好多螃蟹、小龙虾,甚至有几个鸭蛋,到他那里乱煮一气,就着跟他一道在房后的草地上下酒,晚上,我们围座一圈,听他讲条理不情、拖沓矛盾的山海经。我常记得他单薄的身影,干瘦的面容,黝黑的脸庞以及满布的皱纹,还有他对我们这群16、7岁离家孩子的古道热肠、真心喜欢。如今,后面的山坡已变为平地,估计他人与砖瓦厂一道荡然无存,不由得感慨莫名。
7、偷窥 也是快毕业那年,同寝室几个在外多喝了几杯,晚上回来仍然兴奋不已,男生宿舍楼对面就是女生宿舍,很巧,我们寝室阳台又正对一个死党女朋友的寝室阳台。那时刚是灭灯就寝时分,在他的号召下,我们几个找来只电筒就往对面宿舍探照过去,引得对面一阵骚动,我们兴奋不已。当时有打招呼,也有逗弄的成分,说真话,没有偷窥的意图和想法,隔着50米距离,隔着阳台和蚊帐,别人我不敢说,我可是什么都没看到过。可是第二天,发现闯大祸了,跟那宿舍相临好远同班一个女同学,可能以为自己昨晚‘走光’,到班主任哪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了一状,正愁没办法制我们几个刺头儿的他正好抓到把柄。不过,他觉得奇怪的是,我们几个压根就没有什么丑事暴露的恐惧与惭愧,好多同班女生也觉得他小题大作。我记得他在教室外义正辞言地质问我:你是不是觉得这很刺激?我却不卑不亢地反驳:我不知道什么叫刺激,你是过来人,只有你明白。他当时差点吐血,咬牙切齿地说:要我不是你老师,我马上揍你一顿!我后来也教书也批评学生,他讲这话,我信!不过,我们这段经历的传播和影响超出意料之外,离开学校多年,仍不断有校友跟我吹嘘他们了解的师校奇闻趣事,大抵会讲到这一段,作为直接当事人的我佯装惊讶,一笑而过。
8、学潮闹剧
1989年6月2日晚自习,每个教室就开始偷偷摸摸写标语,做着第二天上街游行的准备,第二天早上5点,冲破宿舍大门,在学校后门列队向县城进发(听说其中一个猛女从宿舍二楼跳下,跌断两颗门牙),一路高喊“打倒官倒反腐败”,我想很多同学跟我一样,第一次听说过官倒这个词,至于何为腐败谁腐败,也是云里雾里。一路上围观人越多,我们越是气宇轩昂,口号越想,歌声嘹亮。中午到县政府广场静坐,听台上有人慷慨激昂的演讲,下面肚子咕咕作想。下午还准备拦车到成都,却听说已开始戒严,一群少不更事的孩子开始害怕起来,议论一会,各自鸟兽散去。同班几个女同学跟我们走在一起,见报国无望,向我的同伙邱同学提出要回捐款(之前她们几个一冲动,捐了几块钱交到我们班的邱纠查员手上,准备作为去成都的活动经费),邱同学镇静的说:“全部上交了!”“交给谁?”她们显然表示怀疑,“丢大部队募捐箱了!”这可就死无对证了,大队伍一解散,那募捐箱还不知道哪里去了呢!不得已,几个女生悻悻离去。见他们走远,邱得意地将我拉到路边一烧菜馆,总共7快5毛钱,却足够让饥肠漉漉的我俩大块朵颐。时至今日,我所以能对自己16岁亲历的学潮记忆犹新,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红烧肥肠、清炖猪蹄、小笼包的滋味太过迷人。
9,4.12运动 4.12是什么,历史课本上早说得明白,蒋介石的反共大屠杀。4.12是什么,我们男生寝室的门牌编号,对于刚刚经历中考,对历史事件滚瓜滥熟,对“老蒋”深恶痛绝的的我们,4,12这个门牌号给我们极大的刺激和兴奋,好象自己一下也成了历史人物,也成了反革命刽子手。为了纪念这个门牌号,我们寝室8个人,在1989年的4月12号,作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我们来到凯江边的“爱情岛”上,正是春寒料峭时节,田野里大片绿油油的麦苗,岛上小草新发,垂柳轻飏,江水清澈明净,一平如镜。为了壮胆,我们8个人分享了一瓶二锅头,飞快地剥去衣物,像8女投江般,义无返顾地跳进凯江冰冷的怀抱,一会儿工夫,便纷纷叱牙裂嘴“丝丝”作响,爬上岸来,瑟瑟发抖,双手环抱,上蹦下跳。这次勇敢的尝试让几个人有了重感冒的经历,但也是这次壮举,成就了朝夕相处8个人坚定的友谊。其中一个杨同学,一个与我抵足而眠的兄弟,听说几年前,因为癌症,已经在他广福中学的任所,抛下他娇妻稚子而去,让我伤感好久。仅以此段文字悼念他,祝他在天国走好!
10,男儿泪 毕业了,离校前一晚,我们三个好朋友,打了三碗散酒,端在手里,沿着通往火葬场的大马路,边喝边晃,边聊边走,讲到离去的亲人,讲到结束的恋情,讲到迷茫的工作前景,讲到仅剩下想念的友情,今朝分别后,何日君再来?最后三个自以为风流潇洒、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空旷寂寞的马路上,抱头大哭一场!我永远记得那场景,我永远记得那三个人,15年后的今天我依稀知道,一个在中江集凤某个中学教书,一个在湖南长沙安家做生意,我则定居上海,混迹写字楼打工。真是:往事成追忆,回首已茫然,莫笑少年痴,世事本无常!
再说我的老师
说实在话,我在中江师范的三年学习时光,充满了临阵磨枪的紧张、涉险过关的惊喜、屡战屡败的沮丧,看惯了老师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好成绩同学自以为是的嘲笑。写到这里,我突然想到那时候的父亲,我进入师校的第一学期,班上民主选举班长,我因为歌唱得不错(我教他们唱当时最流行的〈大约在冬季〉),深受拥戴,以高额选票当选为首届班长。父亲在那个偏远的学校得到我报喜的消息,激动不已,彻夜难眠,曾经一度以为我会有辉煌的将来,会为贫寒没落的家族带来无限荣光。很遗憾,我干了不到半年,因为感觉不自在,不习惯同学的有意疏远,也受不了其他几个哥们儿的冷嘲热讽,觉得这种学而优则仕的理想非我所愿。于是,有了一个勇敢的冲动,给我的班主任彭家田递交了辞职信,尽管也有挽留、规劝,但我还是铁心过上了无官一身轻的生活。老师在全班宣布同意我辞职的时候,我感觉如释重负,有点归隐山林,自比陶渊明的感觉,为此写了篇纪念的日子,其中一句“从此,我要走我自己的路”至今记忆犹深。
我16岁的这次选择其实就是我人生的重大抉择,只是当时并没有感觉到。辞职后,为了证实自己不是安于本分、故作正经之人,我变本加厉地开始了叛逆——与班规校纪公然对抗,跟正统之风格格不入。凭着下野班长的身份,继任的班干部也让我三分,我公然逃课、代人写情书、喝酒、在校门口给每一个进出的女孩打分,在校园里肆无忌惮地高声唱歌。永远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从此,我跟我安于传统,安于现状的同学分道扬镳,跟老师的良苦用心,父母的殷殷期望渐行渐远。
所以,我今天回忆中的老师,可能没有人记得我,记得这个不安分的学生。但我记得他们,不在于他们是多么的伟大和慈爱,在于他们鲜活的个性与特征,在我那颗敏感而年轻的心灵中,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今天我讲起他们,我的校友们是否也会把记忆唤醒。
1、全面发展的李德老师
我见到他是在考入师范学校的那个暑假。对于当年的师范学校,光成绩过关还不行,还得严肃而神秘的体检和面视。所谓体检,除了视力、听力、身高、体重测试,还有一大群男同学脱光了衣服在密封的教室里摆着各种尴尬的姿势正步前行,测试的老师站旁边冷眼旁观、指指点点。对于这群拘谨稚嫩的乡村少年来说,一丝不挂,裸身相对的紧张与难堪不言而喻,至少我是目光呆滞,步伐僵硬,满脸绯红。
体检结束就是面试,基本就是音乐、美术、书法功底的测试。为稳妥起见,父亲决定在面世5小时之前来个临阵磨枪,这样,我踏进了李德老师的家门。
李德老师是父亲30年前在师范学校的同班同学,毕业后因为成绩优异,一直留校任教至今。见面之前,父亲简单地向我介绍,李德被当时的全班同学誉为全面发展的典型,除了成绩好,其他各方面都给他们深刻的记忆。当我随父亲叩开他在师校老大门旁边的宿舍,展现在我眼前这个50多岁的老人,让我真正知道全面发展的深层涵义。
他1.5米的身高,让当时1.6米不到的我陡增自信,而且秃头、酒糟鼻、满脸雀斑、凹凸不平,戴着一副啤酒瓶底厚的眼镜,更过份的是,他耳聋,以至于,我们讲话的声音在他简陋的房间嗡嗡作响。他见老同学前来,自是十分高兴,在他狭小而简陋的客厅,教我提笔运笔,还挥毫泼墨,当场给我写下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这句话,即使他从教几十年的感悟,也是对即将进入教师队伍的我的鼓励,这句话至今仍然铭刻在我的记忆里。当时全面发展的他也让我懂得:人,徒有其表没有用,真才实学的人才有前途,也才更令人敬佩。
2、失落的班主任彭家田
听说他教我们时,刚从冯店一所中学上调上来,而且他在那里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可这个刚荣获全国优秀班主任老师称号的老师,没想到调入中江师范学校第一年就遭遇料滑铁卢。我想究其原因,就在于他执教的88级3班的3字。师校的历史,大凡三班,都是及骜不逊者众,老实本分人寡,自以为是者比比皆是,谦虚好学之人寥若晨星,打架、斗殴、逃课、早恋层出不穷。我们进去的那年,也亲见了86级、87级3班的各种不平凡,之后的89、90级3班的狂野与迷乱,更叫我们做前辈的自愧弗如。所以,当时师校的老师讲到3班,大凡摇头叹息。
我们班的同学很好地继承了3班的传统,哪怕彭老师的春风化雨、苦口婆心。现在看来,貌似慈祥平和的他面对这群不安分守纪,不争气的学生内心有多少苦闷。我就在他手上辞去了班长职务。幸好他只教过我们半年,后来就做学校教导主任,尽管仍然教我们文选,但不再做我们的班主任,无需再过问我们的学习与生活了。后来的他对于我们来说就像一个匆匆的过客,谁也不想去回忆什么,挽留什么,除了45分钟的照本宣科,可能哀莫大于心死吧,他跟我们的竟然不想有任何交流和接触。
3、满足我小小虚荣的李昌绪
他其实跟我们接触很少,但我对他印象很深,因为,在我最需要夸奖的年代,他就夸奖了我那么一句。
当时的他是师校的副校长,他也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而且跟我的父亲是一个年级的,尽管他们互不相识。但很明显,他比我父亲要有成就得多(当时我的父亲还在一个偏僻的中学)。我记得他是高高瘦瘦,满头白发,很儒雅很有气质的长者。记得他在上课的时候,讲起知识的力量,他会说他写了多少本教育方面的专著,曾经很得意地说,家里的冰箱彩电都是自己稿酬换来的。对于我们这帮农村来的孩子,冰箱彩电这种稀罕贵重之物,竟然可以凭一只笔挣出来,该是多么另人羡慕。
记得有次上课,他教的是教育心理学,有个问题,他抽了很多同学,回答得都不让他满意,最后,他叫到举手的我,我挺直胸膛,抑扬顿挫,流利清晰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他点头微笑,当即赞许到,“你们全班,论言谈举止、以及普通话水平,我看就这位同学最有老师像”。
这句话,出自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之口、副校长之口,该有多大的分量,在同学们羡慕嫉妒的眼神中,我就像俞伯牙遇到钟子期,激动得快晕了去。从此,我骨子里的清高与自傲更加膨胀起来,这也许就是鼓励的力量吧。
4、慈祥的小个子钟佩武
我喜欢钟老师,是因为他在校门口摆了一个日杂店,而且总是笑咪咪的面对我的每次购物;我喜欢钟老师,是因为他能容忍我在相遇的校园里与他钩肩搭背,而且憨厚的笑容;我喜欢钟老师,是因为他1.58米矮矮的个子,粗大的嗓门,乐观的笑容;我喜欢钟老师,是因为他的15岁左右,小女儿常坐在杂货店,端庄的面孔,纯洁的笑容(大女儿也座里面,但完全继承了他的缺点,奇矮,削瘦,不苟言笑,棱角分明。)我记得钟老师老爱穿一件白色泛黄的风衣,像医生,像技术人员,也像负责保洁的大爷。记忆中一直是他和蔼可亲的模样,直到有一天,他任教的88级2班所有同学都说,他是一个凶神恶刹的人,他们都对他心存畏惧,让我不得不莫名惊诧,百思不解。
5、和蔼友善的常羲文
他是我的美术老师,当时的他大概50多岁,非常慈祥友善的一个老头子。我常记得他干瘦的身材,削瘦的面容,鼻子下面浓密的胡须。他教我们写生,素描,绘画,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他遒劲苍凉的毛笔字。因为他,到师范学校第二年选学时,我对自己选择美术还是音乐一直犹豫不定。出于对唱歌的强烈的偏好,我决定选学音乐,但还是在他的美术课里赖了好几堂课。直到有一天,他上课点名,我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想故意气气这个乐观的老头,便故作委屈地说,“常老师,我不想学你的美术”,那神情那腔调,真好象是被他强迫学习一样。不出我之所料,他显然知道我在开玩笑,调皮地笑笑着说,“那好啊,现在请你就到音乐班去吧”,接着大步走下讲台,用夸张而亲切手势,扶我出门。
6、美女老师张怀怀
她是我们的生物老师,那时候的她刚30出头,圆圆的脸,运动式短发,甜甜的笑容。在我的记忆里,经常一袭红色的长裙。在我们一群男生的眼里,她很美,因此对她的课程十分企盼,但真上课时,这群情窦初开的男生常常痴迷地看着她,对她讲的什么软体动物、脊椎动物充耳不闻。
这也许就是朦胧的师生迷恋吧,当时的我可能还不是很明白。直到自己开始教书,才发现身边的同事老婆竟然就是他以前的学生,而且,我的门缝里,竟然也会塞进一些初三女生莫名奇妙的祝福的纸条,以及小小的礼物(那时候,我教小学,与中学一墙之隔,因为我歌唱得不错,初中班级音乐课都邀请我去教流行歌曲,可能我那自认为磁性的嗓音和故作潇洒的样子让这些个小女生迷乱)。
印象中有次布置课外作业,张老师要求我们到校外的沟渠里捕捉青蛙,以作生物标本用。当我们在实验桌上用专用的解剖工具将青蛙剥皮,去掉内脏,观察完了它的什么毛细血管后,张老师小心地将所有标本收起,下课后提着径直离去。后来有个女同学神秘地告诉我,她是收回去炖着吃的,让我大吃一惊。那时候的农村,没有人吃青蛙,而且对这怪头怪脑的动物充满恐惧和厌恶,于是,美女老师的形象大打折扣,一下子变得了贪婪好吃不可理喻。今天的我,不只是青蛙,多少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被我狼吞虎咽、生吞活剥,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张老师真是知道物尽其用,爱美,而且懂得享受生活。
7、相识恨晚的吴承志
他本是我们的几何老师,印象中,一脸的络鳃胡。继任我们的班主任本就不是他本意,更别说我还因为骚扰女生的事气过他,他也不给我的奖学金来气过我。我跟他在那时候都彼此互不欣赏,尽管相处两年,我们之间从没有沟通和了解,更别说什么感人的师生情愫。
直到毕业那天晚上,他到我们每个寝室的告别晚宴上,一改平日的严肃沉闷,喜笑颜开地,称兄道弟般为大家敬酒(可能他也想通了,这些学生,明天也将成为老师,成为他广义上的同行吧),告别的晚会上,他在教室中临时搭建的舞池中跟男女生翩翩起舞。间歇的时候,我给他一个笔记本,请他为我写几句毕业留言,“亲爱的XX同学,机会不是凭空而来的,平时生活的积累,才能创造属于你的良机”。
我之所以至今能一字不差记住这句话,是因为当时这句话对我的冲击太过强烈。我突然间发现,这个在我印象中不苟言笑的老师,这个从没有给我推心置腹交心的班主任老师,竟然如此了解自命不凡,眼高手低的我,竟然会给我如此亲切的鼓励,和如此中肯的指引。一霎那,我心中真是感慨万千。
那天离别后,16年来,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但我想因为他的那句话,我一直认为我之前对他的敌视和冷漠,是一个无法补救的错误。
8、口吐莲花的吴润贤
他人不高,有才,口才不错,上课喜欢跟同学开玩笑,在师校传统的老教师眼里,他明显有点玩世不恭。
他教我们《文选与写作》,上课的时候,他是不是拿自己的作品来解构文学。我记得他摇头晃脑,自我沉醉地大声朗诵了他得意一句诗作“我走在凛冽的风中,看不梦中的花朵,于是,我哭了”。我不懂这首诗,至今也是,可能跟顾城的“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比较类似吧。但那时候这种朦朦胧胧的诗很管用,我就掌握这个办法,整出几首诗,让几个成天“凄凄惨惨戚戚”的女孩子春心大动。他当班主任的那个班,好像后来人人在校园里的小路上都会摇头晃脑来那么几句,那种自鸣清高的集体狂妄让我们班的同学感到极度不爽。
他上课喜欢天南地北,海阔天空,至于所讲的课程,考试之前他会以辅导为名,给我们列出复习重点,而考试的内容,不容说,十有八九就在里面。所以,上他的课,我们快乐而轻松。这也许就是快乐教学法吧,我后来教书,除了考试不泄密,其他的嬉笑怒骂,吹拉弹唱,我行我素,与学生开没大没小的玩笑,可是忠实地继承了他的衣钵。
毕业前两个月,我看上了他班上一个文静高挑的女孩子,连写两封情书却音讯全无,毕业后才听说,那女孩后来成了他的老婆,这才明白自己不被理会的原因。在那个时候,在他的举手投足无不让学生崇拜迷恋,我斗胆作他的情敌,理所当然一点机会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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